众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大红对襟长袍的高大英俊的青年,他背上背着个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的年轻女子,旁边还停着一顶大红花轿,后头还琳琅堆了十多只箱笼。
再看那敲鼓吹号摇铃的“乐队”,居然是十多只半人高的大马猴,褐背白肚,每一只胸前还挂着一朵碗大的红花。
那群人远远看到工人们朝他们走来,纷纷欢呼雀跃,用方言腔调叫着:“来了来了,抬轿的来了!”
于是那群男女便簇拥着青年,将女子背上了花轿。
阮暮灯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混在工人堆里头,扛起那顶沉甸甸的八抬大轿。
他用余光偷偷朝旁扫了两眼,见除了他们这抬轿的八人,剩下的十来个工人,也都脸色木然地挑起地上垒的几个箱笼,一个个排在花轿后面。
此时乐曲声再起,这半夜里送亲的诡异队伍,便热热闹闹上了路,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队伍在山里走了约莫有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喜堂”上。
喜堂摆在一个山洞前,空地上用竹子搭了个挺大的棚子,里头摆了二三十桌席面。
新郎官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亲自将美娇娘迎下花轿,接到了堂上。
这时,阮暮灯他们那群抬轿的和送嫁妆的临时苦力便没用了,二十多个大小伙儿全都像木桩子似的,排在人群最后面,跟一尊尊泥胎木雕的塑像似的,只充当了一处不起眼的背景。
阮暮灯站在工人之中,借着前后左右的人群掩护,动了动僵硬的双脚,两眼滴溜溜地转,悄悄地看这场深夜中摆在荒山野岭里的奇怪的婚宴。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父母,新娘送入洞房后,便是宾客入席,执事唱礼,新郎官儿敬酒回礼流程了。
阮暮灯和一群人站在末席边上,他只听堂上执事高声唱道:“西江灵台山天龙雷公吴老爷子赠与新人葡萄挂子血玉鸳鸯扣一对!”
这时一褐衣白发的老者手持一锦盒上前,将礼送出之后,又从一旁宾相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只装着琥珀色酒液的琉璃杯儿,同新郎官互相客套两句,仰头一饮而尽。
堂上执事又唱道:“明秀泉端望贻嘉德夫人邓太奶奶赠与新人白虎啸天泰山石敢当一座!”
阮暮灯听到这很是耳熟的一样“贺礼”,连忙悄悄抬头,朝堂上瞟去。
果然,礼堂旁立着一座足有两米高的泰山石,青黑底色上一只白虎抬头,旁边还用红漆写着“石敢当”三个大字——赫然便是温泉山庄里丢的那座!
这时,一位老太太慢悠悠小碎步走上堂去接酒,她一身白底镶滚彩绣对襟鱼鳞裙,花白的头发上簪一对点翠莲花钗——便是那他给开过棺捡过金的邓夫人了。
阮暮灯这才总算知道,这老妇人干嘛要将那泰山石敢当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怕是一来为了震慑那来“驱鬼”的和尚,二来也是借花献佛,平白得了件贺礼了。
喜堂里酒席吃了足有一个时辰,礼单唱过一轮又一轮,旁边那些无知无觉的工人们还好,阮暮灯都站得有些累了,好在各色礼物和宾客都很是有趣,他在这儿悄悄看了一轮,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此时席面已近尾声,执事唱出最后一份大礼:“霞澈山莫崧眼儿洞胡大真人赠与新人云持洪波履水珠一枚!”
“嚯!履水珠!”
宴席上顿时传来了一阵惊叹之声:“那可是现在都寻不到的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