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去了慕少卿的病房，短短几天，慕少卿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原本只是有点发白的鬓角，现在已经成了花白，脸色也憔悴的厉害，即便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搞搞突起的颧骨，也让人心疼不已。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僵了僵，等慕白跟你左苒晴，进来之后，才轻声道，

“你们来了？”

慕白没说话，左苒晴只好点点头，

“爸，您没事吧，我跟慕白都很担心你。”

慕少卿顿了顿，轻声道，

“小左，你出去帮我买点水果吧。鲎”

桌上各色各样的水果，摆的满满的，慕少卿明显就是想支开她，左苒晴点点头，刚要开口，慕白淡淡道，

“我去也给你买。”

慕少卿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道，

“算了，都坐下吧。”

慕白的印象里，他几乎没有跟慕少卿坐在一起聊过天，所以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情，也是尴尬不舒服居多，半响，竟然没有人说话。

左苒晴觉得有点冷场，咳了一声道，

“爸爸，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慕少卿看她一眼，说，

“谢谢。”

左苒晴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熟练的削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微微缓和起来，慕白看着他道，

“发生了什么事？”

慕少卿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半响才哑声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再坚持一点，你母亲也不会就——，慕白，你知道吗，其实你母亲她给我留了消息，却被孙文芳找人封口了，所以那么多年，我都找不到你们母子，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慕白表情怔了一下，没想到慕少卿会说这番话。

原来那天，他接到的电－话是孙晓晨打来的。

孙晓晨跟池皓离婚后，她狠狠地把池皓的家产给拿了一半，本想就此逍遥，却不想她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的习性，一夜之间，输了三千万。

孙晓晨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财产交给自己的父亲打理，弄到最后，竟然分文不剩。

她所有的钱全都没了，甚至还被债主不停地追债，生命收到了严重的威胁，可她不敢报警，她恨透了他的父亲，可即便她脱离关系，那些人还是会找上她，最后，是她父亲想到了三十年前的事。、当初孙文芳给了一笔钱，给她父亲，让他去给一批人封嘴，不要透露白染的消息，她这才知道，她自己那个精于算计的姑姑，早就对慕家步步为营了。

这个消息，可是值不少钱，她直接大电－弧给了孙文芳，可是那头，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连着好几天，她已经快磨掉性子了，催债的越来越紧，月底拿不到钱，她就完了。

思来想去，她发了一条录音到了孙文芳的手机，可恰好那天，接电－话的是慕少卿。

他怎么都没想到，睡在自己枕边的三十面的女人，竟然就是间接害死他爱人的凶手，他孙文芳那时候才二十岁，他完全想不到，她会有这么狠毒的心思，他一个人坐在卧室坐了一天一夜。

晚上，孙文芳回来的时候，他冷着脸将手机扔到了她面前，声音犀利道，

“孙文芳，你自豪跟我解释一下，录音里的是怎么回事！”

结婚三十年，孙文芳从来没有见过慕少卿如此盛怒的样子，他双眼跟野兽一样，通红一片，手指因为激动，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孙文芳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她不知道他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会变得如此盛怒，也许她猜到了，只是不敢去想。

她想反驳几句，可是看着慕少卿似要杀了她的眼神，她突然畏惧了，抖着手。慢慢的将手机捡了起来，就这一个动作，手心就出了汗。

划开屏幕，上面赫然是一条录音文件，孙文芳手指颤了颤，轻轻点开。

“姑姑，我只要一千万，一千万给我，你当年让我父亲替你办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您要是不给，就别怪我不客

气了，我想姑父也应该很想知道，慕大哥的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找不到的，我虽然现在没什么本事，但是找一个当年的人，出来对峙一下，还是能办到的，慕大哥的母亲明明留下了地址，却因为你的收买，而让他们错失交臂，我想，如果姑父知道了这件事，大概也不会放过您吧，所以为了您现在的地位，您好好考虑一下吧……”

后来的话，孙文芳没在听，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知道了，慕少卿知道了，瞒了三十多年的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了，她终于不用伪装了，三十多年，真的累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少卿寒着一张脸，恨不得上前，将这个狠毒的女人弄死，她怎么能这么狠，白染那么善良，那么干净一个女人，竟然是间接因为他而死，凶手还是他现在的妻子，他完全接受不了，他甚至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仔细点，自信点，这样白染就不会死，慕白也不会跟着受那么多委屈，造成现在父子间的隔阂，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没什么好多的。”

孙文芳在听到他问出口的时候，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呵呵笑了笑，解脱道，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当年是我买通了白染的那些邻居，骗你她结婚迁走了，其实呀，她就住在隔壁村的乡下，她怀孕了，自然不敢住在这里，怕被人知道，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慕少卿气得脸色发白，孙文芳却完全没有停止的意味。

“要怪。也只怪你自己不相信她，你要是真的非她不可，别跟我结婚啊，可逆跟我结婚，却眼中没有我，你知不知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叫的都是她的名字！”

“慕少卿，我孙文芳，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乡下女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这么待我，你知不知道我当初真想杀了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孩子！可是我心软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还要那么咄咄逼人呢，所以我放了她，可她呢，你呢，你们谁又肯放过我，你睡在我身边，叫她的名字，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感受吗！我嫁给你三年，你碰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不甘心，我要的不只是你这个人，我要你的心！”

“所以你就去找了她，你对她恶言相向，让她以为是我背叛她，让她忧郁而死？”

慕少卿死死地盯着孙文芳，双手握成拳头，上面青筋根根分明！

“如果不是隐瞒那些消息，我怎么会放弃她，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娶你，这样的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爱，怎么配谈爱！”

孙文芳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点点头，轻声道，

“没错，我孙文芳就是如此不堪的人，为了我的爱情，我可以毁掉一切，可我不知道，原来代价这么大，三十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如果时间能够回到过去，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说完突然转身推开落地窗，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慕少卿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看着她跳了下去，他脸色一变，赶紧追了过去，趴在阳台上，只看见孙文芳扭曲的身体，躺在地上，他胸口一闷，整个人瘫倒在地。

之后管家闯了进来，才把两个人送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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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慕少卿苍老了很多，他慈爱的看着白染给他生的儿子，这么多年，他从未好好看过他，这是他们的儿子啊，是她留给他唯一的礼物。

“小白，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亏欠你母亲，亏欠你的太多太多，不还愿意原谅我吗？”

慕白垂了垂眸子，半响，轻声道，

“七岁的事情，我都记得。”

慕少卿一愣，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七岁的事他都记得，也就是说孙文芳做的事，她都记得，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是跟谁有关，可他从来没对他说过，为什么？他不敢想象答案。

慕白似乎是笑了一下，但仔细看，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

“告诉你，我也想啊，可是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呢？你悲伤我母亲的去世，在乎你的事业，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孙文芳尚且因为害怕，几次加害于我，这些事情，家里佣人，甚至管家，他们没有一个不知道，你只要稍微用点心，你就能发现，我在慕家过得并不快乐，甚至身处危险，可是

你没有，你什么都没错，我在慕家呆了十年，这十年，你跟我的关系，连跟你的助理关系亲近都没有，你说我怎么告诉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一个，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自私自利活在自己世界的父亲！”

他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犀利，左苒晴听得，忍不住心酸，她不能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慕白的话，让慕少卿如遭电击，他只是以为他们父子间关系冷漠，却从没想到慕白竟然这么恨他，他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事迷茫，他并非不知道孙文芳不喜慕白，却从不知道她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也这么恨，他想去质问孙文芳，可现在心底只剩下悲凉，慕白说的没错，这么明显的事，下人都能知道，他却不知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差点把白染留给他最宝贵的东西毁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不已。

“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也没有脸面去见你母亲，我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也没有保护好你，但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来扮演好这个角色吗？”

慕白没说话，左苒晴有点心急，轻轻拉了一下慕白，慕白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已经三十四了，不是个在渴望父爱的年纪，可是小婧还小，不管孙文芳所过什么，她都是你女儿。”

慕少卿怔了怔，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他以为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他跟孙文芳离婚，报复孙文芳，其实他早就不在乎了，慕白看似冷漠，其实跟他母亲一样，心思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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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呆很久，说完话之后，慕白就拉着左苒晴离开了，其实左苒晴知道，他并不习惯慕少卿突如其来的亲近，毕竟三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以前他需要父爱，需要他的疼惜，可他给不了，现在他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就更不需要了，但是左苒晴明白，哪怕他说得再潇洒，其实心里还是在意慕少卿的，血缘是割舍不断的牵绊。

“要去看看孙文芳吗？”

下楼的时候，左苒晴问他。

慕白牵着她的手，淡淡道，

“去刺激她吗？”

左苒晴瞪他一眼，

“我有那么坏？我们至少不替小婧看看她？”

“她不需要。”

慕白淡淡道，

“她伪装了三十年的面具撕裂了，你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笑容有加吗？”

左苒晴挠了挠头发，接着叹了口气，低声道，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执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三十年的无爱婚姻，要是我早就受不了了。”

慕白脚步顿了顿，突然回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道，

“我们的婚姻算什么？”

“啊？”

左苒晴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尴尬的咳了一声道，

“婚姻还分什么种类啊。”

说着就想溜。慕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我让你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的怎么样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答案了？”

左苒晴瞬间心跳如雷，慕白看着她白净的脖子，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左苒晴惊呼一声，往后退，慕白顺势将她推进电梯。

炽热的双唇紧跟着抵了上来，左苒晴几乎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就被他吻住了双唇，他的长驱直入，一点不留余地的吸取着她的甜美，一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左苒晴觉得自己快要软成了一滩水，只能靠在他的身上，才能勉强维持自己不掉下去。

慕白的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上心头，左苒晴下意识的轻轻吟了一声，慕白眸色一变，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才松开，紧接着电梯门就开了。

左苒晴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整个人差点埋头在他口袋里，丢死人了！

慕白弯了弯唇角，指尖轻轻在她腰间打转，电梯里进来几个人之后，又关上了，密闭的空间，这么公共的场所，慕白竟然把手伸

进她的衬衣，她又羞又恼，抬头瞪他一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没有威慑力，反而有点楚楚可怜，不由得激起男人恶劣的心态。

他的手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左苒晴哪儿能经得起这种撩拨，她对慕白本来就没有什么抵抗力，差点就丢盔弃甲。

她眼眶发红，眼睛里湿湿的，像是要哭出来，倔强的咬着唇，轻声道，

“老公，我们回家。”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很低，只有他能听见，带着点沙哑，有点撩人，慕白突然有点烦躁，他抽出手，紧紧地抱着她，沉声道，

“快点给我答案，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左苒晴赶紧点点头，生怕他再做出点什么。

其实慕白怎么舍得在这种地方让他难堪，他只是有点焦躁，有点烦，看着兄弟们一个两个都儿女成双，他也竟然开始渴望起来，左苒晴的身体，他并不强求孩子，但是至少要明白他的心意，他在等她的回应。

等出了医院，左苒晴立刻跟慕白保持着五米的安全距离，这让慕白非常不满！

他冷着脸道，

“过来！”

左苒晴摇摇头。

慕白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刚刚，抱歉。”

左苒晴怔了怔，眼眸垂了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白给她拉开车门，等她上了车，自己才坐进去。

世界安安静静的，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晚上睡觉，谁也没有主动打破，只是在左苒晴睡着后，慕白习惯性的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声音沙哑道，

“笨女人，你要我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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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左苒晴醒来的时候，慕白已经做好了早餐，她心中暖了暖，吃完饭，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说她的客户不太满意这次的设计，让她去公司一趟，左苒晴正在请假期间，但是这种事，是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她没法拒绝，只能跑了一趟公司。

慕白见她没打招呼就走，不爽的将手里的报纸扔到一边，起身去收拾碗筷。

“笃笃——”

门被敲了一下，慕白以为是左苒晴忘带东西了，赶紧去开了门，可是门外并不是左苒晴，而是一个快递员，他的手里，还抱着一束黄玫瑰。

“请问这是左苒晴，左小姐家里吗？”

快递员非常客气的问道。

慕白看了看他手里的鲜花，淡淡道，

“是。”

“左小姐人呢？”

“出去了，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