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崔涌泉从自己的代步车上下来,走进3号办公楼。
教育局仅占这幢陈旧大楼的其中几层,同事们之间分外和睦地相互问早,和每一天的早晨没有区别。
崔涌泉在乘电梯的过程里浏览着公众号文章,有关于男篮决赛的推送。
是昨天夜里赶出来的,很典型的新闻通讯稿,文字简短而中规中矩,附图几张。
崔涌泉仔细看过一张张图片,没有见到崔少言的身影,等划到最后一张领奖图,才终于看见了。
崔少言站在一排同样十几岁的年轻大男孩儿中间,长相特别显眼。
长得像郑莉雯多点儿,连自然卷都是随她的。
电梯停在十七层,崔涌泉和电梯内几人点过头,收起手机迈步出去。
刘秘早已经到岗,正在办公室里烧热水,热情地朝他打招呼:“崔局早。”
“早,你到这么早啊。”崔涌泉从自己的信箱里取出报纸和邮件。
“唉,我女儿今天学校表演节目,七点不到我就送她出门了。”刘秘笑了笑。
“嗯。”崔涌泉应了一声,随后道:“我前几天…也去看儿子表演节目了。”
“崔局儿子上回第一次见,挺高大的一帅小伙儿。”刘秘说,“没谈女朋友吧?他那样的肯定特多姑娘喜欢。”
“他现在在读男校。”崔涌泉说。
刘秘十分尴尬地笑了起来,而后转移了话题:“说起那篮球比赛,前些天出了件大事儿。”
“什么事儿?”崔涌泉一听便心里隐约担忧起来。
该不会是崔少言又惹出什么事儿了吧。
“有个市一中的学生,偷了块好几万块钱的手表,被当场抓派出所去了。”刘秘说。
“这样,”崔涌泉稍微松了口气,道:“未成年盗窃,还是要重点做思想教育。”
“这孩子现在只能交给家长教育了,一中是市重点,出了这种大事儿,第一时间会和这种有道德污点的学生撇清关系。”刘秘滔滔不绝道,“哎不过像一中这种好学校,怎么接二连三有盗窃有打架,我记得前不久好像也有个打伤同学被开除的…”
崔涌泉脸上的神情顿时有点儿不自在,当初崔少言出事儿的时候刘秘也听说过,却不知道那正好就是局长的亲儿子。
“这回偷表的那个学生,名字挺特别的…”刘秘回想了一下,“叫周一。”
“哪个周一?”崔涌泉顿时皱了眉。
“就星期一的那个周一。”刘秘挺莫名的,“您认识吗?”
崔涌泉沉思了会儿,说:“不认识。”
当初被崔少言打伤的同班同学就叫周一,一所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两个周一。
虽然很意外,不过受欺负者确实不一定全都德行优良。
崔涌泉正想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外间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一个模样谦逊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前,身后跟了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刘秘迎上去。
“您好。”中年男人礼貌打招呼,两个学生跟着鞠了一躬,“我是市第一中学的教务处主任。”
崔涌泉听见熟人的声音,走出来,对方便笑起来:“崔局。”
“你们怎么过来了?”崔涌泉看见学生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很抱歉工作中打扰了,这是我年级的两个学生,董平和赵子恒。”男人介绍道,“他们昨天主动提出,要向您反映一些实际情况。”
崔涌泉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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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男篮比赛结束以后,主办方包了一辆小巴,将冠亚军两支队伍统共近三十人运离酒店。
按照每年的惯例,除了奖杯奖金,主办方还会奖励进决赛的两支队伍到城市周边一天游。
这会儿全车人都情绪高涨,三中学生完全没了昨天输掉比赛时的沮丧和不甘,很快和体校这边打成一片。
每年这个出游奖励都挺不错,相较一般学校组织的秋游要高级得多,去年是温泉山庄前年是欢乐世界,所有人都期待今年会去什么地方。
小巴下午两点半出发,开了一个多小时,睡倒了一车人。
崔少言倒是醒着,挂着耳机在听歌,旁边李彬彬睡得脑袋疯狂往车窗上撞。
他自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睡不着只能玩手机,偶尔看一眼窗外,即便他判断不出这是哪儿。
一片灰绿,车窗间或与大片的竹叶擦过。
入眼可见的是数不尽的红砖房,小巴随后驶过几片有牛的田地,还有养了水鸭的鱼塘。
崔少言隐约有种不大对劲儿的感觉。
“嗯…这是去哪儿?”李彬彬醒了。
仿佛回答他们的疑问,小巴在这时来了个九十度转弯,驶上了一条很窄、但又勉强铺得算平整的小路。
崔少言:“……”
十五分钟后,小巴再开不进去了,被停在一个类似村口的地方。
一车学生一脸迷茫地被撂下,听着村内传出十分真实的鸡鸣狗叫声。
“我,的妈。”李彬彬呆了,“今年…农家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