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惊鸿拼着最后的意识，低低地道：“夫人，我死了以后，你就离开中原，去扶桑也好，去西域也罢，或者远赴海外都成，总之，别再留在中原了，这里恐怕、恐怕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夜家重掌皇权，容不下她的，而她的仇家太多，她能逃到哪里去？

想得到平静的生活，唯有离开中原了……

影如冰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好，等你的伤好了，咱们一起离开……”

这世下，她在乎的人，在乎她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如果连他也走了，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夜轻歌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嘀咕：“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影如冰冷冷地投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不哼声了。

影惊鸿苦笑：“夫人，我也想随您去，但是，看来我是做不到了，还请夫人保重，切勿让我、隐无、魅影、幽芒和夜将军的努力白费……”

影如冰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话来。

影惊鸿又看向柱着拐杖走过来的夜轻歌，道：“公子，在这世上，夫人如今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虽然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我还是想请您以后好好照顾夫人……”

夜轻歌很想说，就我这样，怎么照顾老娘？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之人，当下叹气，缓缓地道：“我会的，你放心去吧。”

影惊鸿的呼吸已经非常困难了，意识正在远去。

但他还是珍惜着最后的一点点时间，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无权去爱，却一直深爱的女子：“夫人，答应我，一定保重，离开这里，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要不然惊鸿死、死不瞑目……”

影如冰真的是此生最后一次落泪了：“我答应你，你不要死……”

她手里的影惊鸿的手，松了，不动了。

影惊鸿闭上眼睛，唇边带笑，已然逝去。

影如冰痛哭不已。

夜轻歌漠然地坐在一边，没有什么感觉。

影如梦死后，他的心便已是死水一潭，对谁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感觉谁死了于他都不痛不痒。

好吧，他对母亲还是有一点感情的，不过母亲的事情，向来都是他管不了的。

影如冰没有哭太久就冷静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吩咐随从去准备影惊鸿的丧事。

当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夜轻歌时，她看向夜轻歌：“我们在中原呆不下去了，扶桑，南洋，西域，你想去哪里？”

她不甘心啊！

她真的不甘心离开曾经被她抓在手心的大顺江山，她还想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与夜家再斗一次，然而，她已经没有得力的党羽、旧部可以用了，加上不断有仇家追杀，她连露个面都危险。

东逃西躲，浪迹天涯，这就是她两年来的生活。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离开这片土地了。

夜轻歌听了她的话以后，愣了一下；“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如冰道：“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当然是要一起走。你看看你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夜轻歌皱眉：“母亲，你看我一只脚都残了，怎么可能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

这两年来，母亲一路被追杀，但他已经隐姓埋名，又不跟母亲走在一块，并不在母亲仇家的追杀名单中，而且，他的一只脚被影如梦划断了脚筋，无法行走，因此，他很少跟母亲见面和团聚。

母子俩偶尔见面，也是来去匆匆，毕竟，母亲一直处于被追杀的状况之中，他跟母亲呆得久了，会被母亲的仇家盯上，所以，两人都是聚少离多。

影如冰看着他：“只是一只脚不能行走罢了，咱们有钱，有护卫，你还担心这么多人带不走你？”

夜轻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我不想离开中原，我想陪在梦儿的身边……”

“陪在影如梦身边？”影如冰冷笑，“你若真这么舍不得她，就应该留在固城附近的深山里，守着她的坟墓过一辈子，怎么跑到这江南之地吃喝玩乐？”

夜轻歌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但他抿了抿唇后，还是道：“母亲，我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生活，又身有残疾，实在不想远走他乡。虽然我无法日日守着梦儿的坟墓，但我死了，还是要跟她埋在一起的，所以，我不能随您离开……”

影如梦的坟墓，就建在固城附近山中的秘密住宅后面，与夜挽君的坟墓并列。

他在山里住了三个月，日日与梦儿作伴，但是，他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受不得山里那种与世隔绝、单调枯燥的生活，所以，他便带着几名侍卫和很多钱，离开山里，跑到江南繁华之地，没有目的地飘泊。

“你不是舍不得影如梦，你只是受不得苦吧？”知子莫若母，影如冰一针见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