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了整整一夜,不曾合眼,除了偶尔伸手去探月风高的气息与体温,不曾动一下。
次日天明,月风高还是一动不动,只是体温略有回升。
军医来给月风高看过伤情,只说他情况稍好了一点点,但还是难辨生死,须继续观望。
月映华站起来:“小龟,你代我看着老四,我先去睡一觉。”
他再焦虑又有何用?
与其坐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去睡一觉,醒来之后,老四若是不幸,他至少会有一点体力去应对。
要守城,要治军,要面对大顺军队,夜九刚刚带兵出走,老四又生死难料,他得撑下去。
他睡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知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到老四。
他狠心逼自己睡着。
不知睡了过久。
隐隐之中,他听到了美妙的琴声,宛如春风,一点点驱散了他心中的乌云。
“红妆……”他喃喃着魂牵梦萦的女子的名字,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窗前,坐着一个婷婷的女子。
“红妆!是你么?”他大叫出声,坐起来,想确认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三哥,你醒了。”窗边的女子停止抚琴,站起来,嫣然一笑,“我不是红妆哦,我是虹佑。”
“虹佑?”月映华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吃惊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虹佑走到床边,坐下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腼腆地笑笑:“要过年了,我想念三哥、四哥,还有夜九,想跟你们一起过年,就求了父皇,让人送我们过来。”
“我们?”月映华注意到了她的用词,“还有谁来了?”
虹佑道:“虹黛不放心我,也跟我过来了。”
“你们——唉!”月映华叹气,“这里战事吃紧,天气恶劣,你们两个女子千里迢迢过来,实在太胡闹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局势动荡,她们两个出现在前线,真不能说是好事。
“三哥,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虹佑很认真地说,“我只是来跟你们过年的,过完年我就回去。”
她相信三哥和四哥是真,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念夜九。
夜九说过,要以万里江山为聘,现在,西凉军队已经拿下了大顺的三千里土地,离娶她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
她的心思,月映华完全明白。
他在心里叹息着,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夜九前阵子已经奉了我的命令,带领一部分兵马追击夜挽君去了,也不知道何时会回来,你可能无法与他一起过年了。”
虹佑的眼里,闪过失望和落寞之色。
而后她收敛起这份失落,浅笑:“那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他。三哥,你不会赶我回去的对不对?对不对?”
月映华:“……”
他不能跟这个妹妹说明和解释夜九的事情。
夜九做了这样的事,跟这个妹妹的这桩婚事,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他以为分开的时间长了,这个妹妹会淡忘夜九,而他出发来危陕关之间,也让人暗中安排这个妹妹与其他出色的未婚男子接触,这个妹妹难道就不曾对其他男人动过心?
虹佑见他不说话,伸手捏住月映华的衣角,用撒娇的口气道:“三哥,你最疼我了,大冬天的,你不会赶我回去,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路上过年对不对?回去要好长时间呢,我也许会病倒在路上哦……”
说到她的病情,月映华心里就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微笑:“当然,在开春之前,三哥不会送你回去的,不过你要答应三哥,呆在这里的时候,一定要乖乖的,不可以到处乱跑。”
虹佑笑得小脸发光:“嗯,三哥最好了!我最爱三哥了!”
月映华在心里苦笑,她最爱的,其实是夜九吧?
为了见夜九,她一个弱女子兼高贵的公主,可以不辞万里,冒着严寒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可惜啊,她爱的男人,并非她的良人。
但愿她最后不会伤心了。
月映华伸手,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冷吗?”
虹佑摇头:“外头冷,不过房间里不冷,我少点出门就是了。哥,你喝茶,我是听说你已经睡了一天,才敢到你房间来弹琴的,要不然,我万万不能吵醒你。”
“一天?”月映华迅速将那杯茶灌下去,跳下床来,拿起披风,“不知你四哥怎么样了……”
虹佑轻声道:“没事了,四哥没事了,虹黛在陪他,你不用担心。”
她和虹黛刚到,就听说了四哥受重伤的事情,赶紧先过去看他,奇的是,她们刚到四哥的房间,四哥就醒了,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军医说他活下来的机率很大。
要不然,她怎么敢丢下四哥,跑过来给拧着眉睡眠的三哥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