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抬步而出,取了随身的那柄利剑,到开阔处练剑。
……
屋舍里,魏鸾起身时,身上仍隐隐作痛。
此处的仆妇不像北朱阁的机灵周全,虽说染冬早已命人烧了热水,此刻忙手忙脚地将昨夜的残水清出去,又抬来热水,半晌都没好。染冬倒是麻利,将沐浴用的东西和魏鸾换洗的衣裳搁好,忙来伺候魏鸾穿衣。
才走近床榻,便见魏鸾背对着她,拥被而坐。
听见脚步,她下意识裹紧锦被,回头见识染冬,才蹙眉道:“帮我拿件能披的衣裳。”待染冬取来,她伸手去接,秀白的手臂不着半缕,香肩露出锦被时,能瞧见上头醒目的一小团红痕。
染冬目光微紧,忙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魏鸾赶紧将肩膀缩回去。
其实不止肩膀,胸前亦有或深或浅的红痕,全是被盛煜啃出来的,瞧着十分惨烈。
魏鸾没好意思让染冬看,只将衣裳拉进被窝,披好了再出来。
下榻趿着软鞋起身时,又轻轻嘶了一声。
染冬心疼,忙将魏鸾扶稳。
她是魏鸾身旁最得力的侍女,虽尚未许配人,在作为陪嫁走出敬国公府前,也曾被魏夫人叫去耳提面命,说伺候姑娘与伺候少夫人迥然不同,屋里多了个男人,该留意哪些事。关于夫妻间的事,也被春嬷嬷教了不少。
昨晚魏鸾大半夜要水时,染冬便猜到端倪。
此刻瞧见魏鸾小心翼翼走路的姿态,心里更是洞然,低声嘀咕道:“主君也真是,少夫人远道而来,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这么些年从没吃过那样的苦。都还没休息好呢,就被折腾成这样,也不知道心疼。”
魏鸾垂眉,只低声道:“这种苦早晚得吃的。”
要怪就怪她昨晚过于放肆,没能收敛。
昨晚亲吻到忘情时,盛煜其实颇为克制,明明憋得眼睛都红了,却仍没强硬行事,只哄着她慢慢来,被怕痛的魏鸾在肩膀咬出压印也没吭声。按魏鸾出阁前母亲教过的,这样的男人已算是温柔的——魏夫人原本还担心盛煜正当盛年身强力健,魏鸾年岁尚幼,吃不消呢。
结果盛煜虽瞧着激动,倒是挺克制温柔。
魏鸾生疏又害怕,满心畏惧逃避。
直到风雨骤过,看到盛煜的表情——懊恼又挫败,仿佛不可置信似的。
魏鸾自打听闻盛煜的名头,便知此人手腕强硬、行事果决,大权在握决断生死的背后,其实是久经历练的运筹帷幄。成婚后,从魏峤和魏知非的事,到章氏变本加厉的刁难报复,盛煜虽有过险境,应付时却沉稳端凝,一贯的姿态坚毅。
这是头回瞧见那样的表情。
仿佛一个精于骑射,技艺超群武将,二十年来养精蓄锐强身健体,等到有机会到上林苑一展拳脚,便怀着上山打虎下海擒龙的豪情壮志,欲一展雄风。结果,一圈骑射下来,没能射下虎狼,只拎回了只兔子。
那种不可置信的懊恼挫败,搁在所向披靡的盛誉身上,便格外明显。
魏鸾就算对此事懵懂,也大概猜出了缘故。
她望着布了细汗的那张脸,忍不住笑了笑。
魏鸾发誓,她之所以笑,是因觉得这种落差发生在盛誉身上,实在难得又有趣,凤毛麟角的那种,令人惊奇又印象深刻,并没有任何旁的意思。
但盛煜显然误会了。
当时锦帐春暖,魏鸾疼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因那表情而破涕为笑时,盛煜起初愣了下,随即便露出今晨那样的凶光。随后的事已不忍回想,魏鸾活了十六年,还是头一次因失笑而吃苦头。若不是她拿着年少的由头竭力躲避求饶,又在睡前死撑着在热水泡了会儿,今早还不知会怎样。
魏鸾心疼地扶着小细腰,咬了咬牙。
盛煜这厮,果真是面冷心硬,仗势欺人的。
好在浴汤暖热,整个人浸泡进去,能驱散浑身的疲惫与不适。
魏鸾闭眼泡了好半天,等早饭都端来了,才起身出浴,同盛煜一道用饭。
……
那位狄肃尚未赶到朗州,盛煜今日暂无需动身。
昨晚首战失利,他有意磨砺刀锋洗刷耻辱,免得魏鸾回京之后,记住的仍是昨晚的马失前蹄。且二十多年厉兵秣马,如今终于能上沙场,盛煜想着不日就得启程去庭州,经历漫长的两地分别,哪舍得这难得的春宵?
魏鸾却半点都不想困在屋里。
从京城到朗州有数百里,她虽马术颇精,长于马球,却从未做过这样长途奔波的事。便是偶尔骑马散心,也是累了便能休息,躺在马车里回城,哪像这次似的,连日马背颠簸,累得骨头都快散架。
昨晚非但没休息好,还被折腾的腰疼腿酸。
若今日再来两遭,她非得残废了不可。
遂咬死了不肯回屋里歇息,只说她从未来过朗州,不知此处风土人情。看书里写各处动物绿植皆有不同,如今难得有机会南下亲历,要在庄院四处逛逛,瞧这里有哪些京城难得一见的花木景致。
盛煜见状,倾身凑近,“满院乱逛不怕累着?”
“若回屋里歇息,怕是更累。”魏鸾觑着他,丝毫不掩饰小心思,“除非夫君去忙。”
今日得空,盛煜暂且无事可忙。
他瞧着魏鸾那副誓死不再入虎穴的模样,眼底亦浮起笑意,“既如此,庄院里没什么可看,难得你能来朗州,不如去县城走走。这边许多食物,京城里吃不到。乘马车去,不会太累。”
“可以吗?”魏鸾面露喜色。
从京城到朗州,沿途气候渐而暑热,景致人情亦各有不同。赶路时走马观花未能细看,如今能安顿下来住两日,她倒确实想趁机去瞧瞧当地风物。只是……周令渊才在这里遭了场罪,铩羽回京,难道会善罢甘休?
她迟疑着提醒道:“章家那些爪牙都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