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出身不算高,瞧着二房的盛闻天在御前深受信重,盛煜重权在握又娶了个公府明珠做少夫人,魏鸾年节赴宴时因身份而被捧着,哪有不羡慕的?先前沈嘉言愿意牵线时, 慕氏便十分欢喜,后来出了獒犬的事,便下定决心,想凭自身把女儿嫁到伯府去。
届时成了伯府少夫人,虽不及王妃尊荣, 也绝非寻常官宦女眷能比。
慕氏费了不少里,亲事还真叫她说成了。
问名纳吉的礼数早就走完,婚期就定在今冬,如今已在筹备嫁妆。
今早魏鸾去西府给盛老夫人问安时,祖母便说,这是盛月容在闺中最后的生辰,定要小小操办一场,阖家热闹。魏鸾从前不知那位的生辰,如今既做着她的嫂嫂,少不得要备份贺礼以表心意。
贺礼么,其实不难筹备。
魏鸾在闺中时,没少去素日相交的姑娘家赴生辰宴,对此驾轻就熟。
令她走神的是旁的——
盛家阖府上下没人知道,她的生辰其实也不远了。在闺中时,魏夫人每到端午时节,便能想到后半月魏鸾的生辰,早早地筹备起来。那时她众星捧月,偶尔魏老夫人心血来潮给她办生辰宴,能有不少人道贺,以周骊音和章玉映为首,热热闹闹的。
如今章玉映远在北地军中,她也不再是昔日的公府明珠。
曾经互贺芳诞的闺中友人,或是嫁出京城,或是因魏家遭难,她出乎意料嫁入曲园后诸事缠身的关系,这一年里少有往来。便是她难得赴宴,在宴上碰见,彼此也渐渐生疏,更不会如从前般无忧无虑地庆贺玩闹。
不知半月之后,会如何过这生辰。
想必是很平淡的,除了周骊音和娘家的父母亲,不会再有人惦记。
这样的转变终归令人怅惘。
魏鸾独自靠在游廊上,轻轻叹了口气。
……
夜色愈来愈深,不知坐了多久,远处的身后,忽然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
魏鸾诧然回头看过去,昏暗的天光里,就见盛煜正健步而来。
玄镜司的那身官服被夜风吹得鼓荡飘动,颀长的身姿是惯常的端然姿态,到了跟前,他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熟稔又亲近。
魏鸾未料他会忽然归来,喜而起身。
旋即,娇丽眉眼间漾起笑意,“还以为今晚又不回来呢。”
“又不回来?”盛煜微微俯身,就势将她拥入怀里,俯首时,微哑的声音混同温热的气息都落在了耳畔,“这话听着似乎对我不满。几天没回,少夫人不高兴了?等忙过这阵子,便能每晚回府,不会让你独守空房受委屈。”
这话脸皮忒厚,末尾还带了含笑揶揄。
魏鸾轻嗤,“我可没这意思。”
盛煜笑而不语。
她嘴巴硬,但他确实是想她了。那晚的炙热亲吻是成婚后少有的欢愉,这种男女之事,一旦尝到甜头,便想得寸进尺,若不是魏鸾那晚还病着,盛煜定难以自持。这几日忙着查军械的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无暇他顾,出宫回府的路上,她的身姿笑靥总在脑海盘旋。
要不是盛明修的事耽搁,他还能回来得更早。
而此刻美人在怀,心底的空荡似被添满。
盛煜抱着她,抬眼看到北朱阁甬道两侧的昏黄光芒,夏夜里草虫鸣叫,夜风柔暖。
疲惫杀伐后有人等他归来,这种感觉很好。
他闭上眼,享受此刻的满足。
魏鸾便任由他抱着,鼻端除了男人的气息,还有股汗味,想必他这几日过得极累。
待盛煜终于松手,她便抬头看他。
渐深的夜幕里,游廊上昏红的灯光格外明亮,笼罩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神情显得疲惫。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不似寻常精神奕奕,剑眉之下,眼圈甚至微微泛青——在盛煜这种向来龙精虎猛的人身上是极少见的事。
意味着这几日里,盛煜非但没空擦洗,连觉都没能睡。
魏鸾只觉心疼,温声道:“夫君用饭了吗?”
“还没。”盛煜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那我叫人先送些糕点过来,厨房里还留着火,再炒几样小菜。”魏鸾等了他两三日,原本憋了话想问,但瞧着盛煜这副疲惫模样,哪还能拿小事去烦他?便陪着进了北朱阁,让仆妇端汤上糕点,先让盛煜垫两口。
厨房的菜还没好,盛煜说想沐浴,魏鸾便帮他宽衣。
盛煜这几日重任在肩,片刻都没回曲园,身上的衣裳也没换。那身原本整洁威仪的官服都有点皱了,下摆处甚至还有干涸的泥点,自是各处奔波之故。也亏得他深得永穆帝宠信,否则便凭这身微皱染泥的官服,都能落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里头的中衣因数番被汗水浸透,触感也与往常迥异。
盛煜自知身上脏兮兮的,脱了中衣后,便迅速钻入浴桶,擦洗汗气。
魏鸾遂将衣裳拿出来,交给春嬷嬷连夜洗了熨好。
而后去小厨房,亲自将热腾腾的菜端出来。
盛煜刚好沐浴完,连着吃了两碗饭,几乎将菜盘扫荡一空。
最后心满意足地喝了汤,靠在椅背上。
数日来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积蓄已久的疲惫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如山岳倾崩,沉甸甸的令脑袋隐隐作痛。盛煜吃饱喝足懒得动,原打算小憩养养精神,还能跟魏鸾厮磨会儿,眼皮阖上时,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沉沦。
魏鸾见他疲惫到这地步,怕椅子上睡着不舒服,轻声哄着,让他到榻上歇息。
盛煜依言,由她拉着到榻边。
疲惫困倦汹涌袭来,便如洪水泄闸而出,更何况床榻柔软,温香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