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女眷入宫,在皇后与淑妃之间,亦各有偏向。
魏鸾自然是在章皇后身边的,与母亲章氏、两位章家舅母一道,陪伴在章皇后左右。
北苑里积雪堆深,林木萧疏。
此处地势颇高,琉璃殿宇披雪映日,登台时能眺望远近景致,是散心的好地方。
周骊音久在宫中,知道哪里是最适宜观景的,瞅着章皇后被众位女眷围着奉承,腾不出精神管束她,便拽着魏鸾的袖子悄悄跑出来,到最北边的凝和楼去——那里地势最高,不是闲人能轻易踏足之地,比在这儿有趣。
魏鸾犟不过她,只好留随行的染冬在此,免得章皇后问及。
表姐妹俩一路往北走,临近凝和楼时,游廊拐角处却闪出个人影。
竟是太子周令渊。
他以东宫身份出席宫宴,穿得颇为隆重,身上是绛纱单衣的公服,腰间佩金缕鞶囊,头顶戴了黑底镂金的远游冠,虽没带半个随从,那身尊贵却仍令人瞩目。周遭空旷安静,他撇下永穆帝和众臣孤身到此,显然是算准了两人的行踪守株待兔的。
魏鸾未料他会出现,脚步不由顿住。
就连周骊音都面露诧色,疑惑道:“皇兄怎么在这里?”
周令渊瞥了她一眼,将目光定在魏鸾身上。
“我有话问鸾鸾。”他说。
周骊音岂能猜不到他孤身在此拦路的打算?有些警惕地侧身挡住魏鸾。
周令渊面露不悦,“就几句话而已,问清楚就走。你别担心,就算母后知道了问起来,也是我去交代。长宁——”他瞧向自家妹妹,语气仿佛命令,“你先去凝和楼等着。”
他甚少以这种语气跟周骊音说话。
这些年里,周令渊将魏鸾放在掌心呵护宠爱,对唯一的妹妹也是呵宠备至。
如今既拿出命令的姿态,显然是不容劝说。
魏鸾心知不妙,对上周令渊那双眼睛时,不安地揪紧衣袖,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上回盛煜得知她曾与周令渊在蓬莱殿见面后的不悦神情。
……
盛煜此刻神情不太好看。
“她果真去了凝和楼?”
玄色锦袍贵重修长,他看着随他入宫的护卫卢珣,眉目深沉。
卢珣拱手肃容,“属下问过染冬了,少夫人是跟长宁公主去凝和楼的,怕皇后和魏夫人问起,留染冬在这边照应。”他瞥了眼自家主子的神情,续道:“方才太子殿下出恭未归,宫人说也是往北边去的。”
都去了北边,周令渊溜出去是冲着谁,不言而明。
卢珣明显察觉盛煜的神情冷了几分,硬着头皮道:“属下让染冬去请少夫人回来。”
“不用。”盛煜沉声,“不用管她。”
卢珣闻言,识趣地闭嘴。
他是盛煜的贴身护卫,自幼便跟兄长卢璘一道被人相中,习武练剑,学各色本事。盛煜十三岁进玄镜司时,兄弟俩也随从在侧,虽没有玄镜司的官职,却奉命时刻暗里保护他。后来盛煜掌管玄镜司,有了御赐的曲园,兄弟俩也从暗处转到明处,做了随身护卫。
这些年出生入死、踏血而行,卢珣对盛煜的性情极为熟悉。
但他仍看不懂盛煜对少夫人的态度。
不过他也不敢问。
于是默然跟随在侧,与盛煜一道往永穆帝跟几位亲信朝臣闲谈赏景的映辉殿走。
谁知行至中途,盛煜又忽然驻足。
“你先过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稍后便回。”他吩咐罢,转身便往北边走,起初脚步沉稳如常,待走远些,步履却愈来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卢珣:感觉要出事= =!
明天请个假,仙女们后天见哈~
第19章 殴打
盛煜赶到凝和楼附近时,花木掩映的石径上只有魏鸾和周令渊。
周令渊回京后辗转反侧,除了上次在蓬莱殿那仓促会面外,死活都没见到魏鸾的影子。隔了太久的时间,又有太多情绪和心事压抑翻涌,今日好不容逮到机会,又岂会轻易错过?方才硬是冷着脸把周骊音和她的随从赶走了。
此刻他步步紧逼,魏鸾背靠廊柱护栏,退无可退。
“……那日蓬莱殿中,定是母后逼你那样说。”男人神情笃定,似欲求证。
魏鸾摇头,“没人逼我,那是我的真心话。”
“你不必再瞒着我!”周令渊皱眉,有些烦躁地打断她,“我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性子。别的事情上碍着父皇母后委曲求全就罢了,这是婚姻大事!你跟盛煜素不相识,岂会甘愿嫁他?蓬莱殿里的那些鬼话我半个字都不信,今日没外人在,我只想听你说实情。”
“实情就是我甘愿嫁给盛煜。”
“鸾鸾!”周令渊神情阴郁,黑如点漆的双眸凝视魏鸾,憋出的血丝清晰可见。宽袖衣袍被风鼓动,他强压脾气,躬身靠得更近,“盛煜心狠手辣,绝非良配,你不能留在他身边。鸾鸾,别强撑着受委屈,早些跟盛煜和离,我会护着你。”
“不可能的。”魏鸾咬牙低声。
周令渊目光骤紧,懊恼却又拿她没辙。
魏鸾紧贴廊柱,不去看他的神情,只沉声道:“盛煜他很好,有魄力有担当,值得托付。我答应嫁给他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会轻言和离。就算当真世事无常,走到和离的地步,殿下——”她迎着太子的目光,肃容道:“即便和离,我也不愿跟东宫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