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眼睛一亮,她只是想提醒一下在坐的这几位,不是她自己主动吃的老鼠药,却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福利。
当下万幸就不客气的伸出了手,想去接糖吃。
然而刚一伸出胳膊,万幸就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黑瘦黑瘦的手吓了一大跳。
她上一世生在九十年代的贫苦农村,村里也多的是贫困户,住的都是土坯房,每逢下雨都要用东西接着水,再一盆盆往外倒。
可即便是那样,家家户户的大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给自己的孩子吃好的。
除了天生吃不胖的,基本都是起码健康的。
然而现在这个身体的这双手,手上除了一层皮之外,手掌上都丁点肉不剩,简直是瘦成了皮包骨,还脏的不成样子,活像刚滚完了灶台一样,不少地方都黑的发亮,比一边刚下工回来,身上风尘仆仆的几个大人都黑!
如果说,刚看到小说时还觉得作者在夸大描写,现在见到这身体凄惨的模样,万幸也不由心生愤怒——二房这两个当爹当妈的,想贪了那一百块钱,又不想好好养孩子,当天上掉馅饼的?
这个时代的农村,缺衣少食虽然是经常的事,但是这和故意不给吃穿,还让万幸做苦活,又要挨打挨骂,那是两码事!
于是万幸手一缩,瑟瑟缩缩的看了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王秀英,嗫喏道,“我、我不敢吃……”
毕竟是当了大队长多年,多多少少的,他也会帮着村镇干部调节。
见多了这种情况,当下就觉得不对劲,脸色一变,说道,“这,张老师……”
他喊的人,正是张敏静。
张敏静当教师的时间不长,但也是好赖当过几年,这年头,有学问的人,都受人尊重。
他们家往上数都是三代贫农,丈夫也是追加了二等功勋的烈士,所以,万家在整个石桥大队上,还是很有名望的,是数一数二过的很不错的家庭,就算是最青黄不接的二三月,他们家都不至于饿肚子。
赵建国敬重她,所以才把话头交给了她。
张敏静沉着脸,看了一圈这屋里的人,那气势,绝对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妇人。
赵建国平时也见惯了她笑呵呵的亲切模样,猛地见她这样子,也着实是吓了一跳。
张敏静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在家里的这几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主要在万忠军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之后转开。
她转头对着赵建国说,“你放心。万幸既然是公社决定放在我万家的,我又做出过承诺,好好的养万幸,那我们万家就有义务、有责任把万幸抚养长大,让她接受教育,将来报效国家。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万家的家务事,我这个老太婆疏忽,不过我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给大队、给公社一个交代!”
听她这么说,赵建国也松一口气。
真要说,这十里八乡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亲戚。
就算平日里,经常因为‘你踩了我家的土、我择了你家的菜’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一架,可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太黑的心眼儿。
如果今天的事情,只是万金凤把老鼠药当成糖豆给万幸吃了,那教训一顿,让万金凤长记性也就算了。
可要不是呢?
赵建国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万幸。
万幸的双眼黑黝黝,直直的盯着他,目光当中好像充满了无形的渴望和希冀。
赵建国忍不住上前一步,就要把万幸扶起来的时候,却见万幸两只手拉开了自己衣服。
那上面有一个补丁套补丁后留下来的口袋夹层,她姓高兴高采烈拉开,说,“糖!糖放这,不怕被偷走!”
赵建国看着万幸那双一瞬间兴高采烈的表情,鬼使神差的真的把糖放了进去。
收到了糖果的万幸心满意足的拍拍口袋。
毕竟万家虽然是个数一数二能过的舒心的家庭,可她现在还是二房的人。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打,不藏点东西,以后怎么长身体,怎么发育呢?
想到上一世自己那张也算是能祸国殃民的脸,以及胸大腰细的魔鬼身材,就觉得不免有些遗憾。
万幸揣着口袋里的糖,终于体力不支,放心倒在了赵建国的怀里。
昏过去之前,都已经迷糊了,可她还是强撑着,冲着赵建国咧嘴笑了笑。
那一笑,全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六岁小女孩的单纯、和最诚挚的感谢。
万幸没有意识之前还想,老鼠药虽然吐出来了,可她现在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甚至还发着高烧。
见万幸这副模样,在想起大队上关于万幸的那些传闻,赵建国不由皱起了眉毛,忽然想起了一句,小时候总听张敏静挂在嘴边的老话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觉得,万幸和队员们口里的,完全都不像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提要后半句:可怜的万幸——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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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万幸晕过去,赵建国一惊,连忙把手贴在了她鼻尖。
感受了一会儿,发现万幸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小孩儿身上滚烫滚烫,脸上黑黝黝一层灰都藏不住底下的红,赵建国回过头,喊道,“老孙头呢——老孙头在不在!快来看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