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他们就不是人!”
很快就到了吴家,家里冷锅冷灶,只有满院的红灯笼红窗花提醒着大家,今天是大年初一。
终于把二人安置好,宋羽的家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看看,一见这情况也吓了一跳,宋娘子运筹帷幄,指挥大家干活,烧水暖屋,给二人清理伤口……
她还叫家里的佣人做上一大锅饭端过来,想必大家都空着肚子呢。
宋羽帮吴弦擦伤口的时候,吴弦醒了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雪茶在哪儿?直到发现她就在自己身边才放下心来,然而雪茶毕竟是伤了头,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昏迷着。
李光半点儿不敢耽搁,很快就带了大夫回来了。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顾忌了,所有人都守在屋子里等大夫的结论。吴弦的很简单,全是外伤,用上好的金疮药,再用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防止发烧,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雪茶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老大夫见多识广,给她扎了一针,很快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雪茶睁开了眼睛。
老大夫见她要说话,赶紧阻止了她,“别说话,也尽量别动。你伤了头,要好好养着,可不敢掉以轻心,你的身子情况特殊,不宜用药,这段时间我会每天来给你施针。”
不宜用药?
吴弦一下子急了,顾不得疼痛,焦急的问道:“她肯定很难受,不用药怎么成呢?您就行行好,给她开点儿药,让她快点好起来吧!”
老大夫对这种家属早就见怪不怪了,捋了捋胡子,笑道:“那好吧,老夫就给她开几幅保胎药。”
“什么?”吴弦脱口问道。
“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这孩子命大,这么折腾都没出事儿,看来是个有福的。”
大悲之后的大喜一下子来的太突然,吴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满腔澎湃的潮涌不住的涌动着,似要把他整个人炸开一般!
在这种绝处逢生的时刻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在场没有人不感动,宋娘子带着泪花上前,“吴弦,你快别傻愣着了,感谢谢谢老先生!”
吴弦机械的谢过之后,宋娘子帮着给了银子,并且把大伙都赶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劫后余生的小两口。
吴弦这一天,经历了几番生死,然而这一刻,他才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活着真好!
“娘子,你听见了吗?我们就快当爹娘了。”他把手慎重的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雪茶笑中带泪,把手伸向了他,小声说道:“把小敏接回来,过年。”
深夜,小敏回来后哭了一场,早已经熟睡了。雪茶勉强吃下一些东西后也睡着了。吴弦却是静静的伫立在院中,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毫无睡意。
小时候,娘说过,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他望着满天星河,想问问哪一颗是爹,哪一颗是娘?
他不禁想起了父亲因一点疏忽被迫替上峰顶责的那段日子,父亲整日喝酒,似乎看透了世态炎凉,他醉醺醺的告诉他,儿子,将来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四字不亚千斤重,上头压着的是他的家人、他的未来、还有他全部的尊严!
他对天无声起誓,不出人头地,誓不为人!他要把荣家施予他和雪茶身上的伤痛,一鞭子一鞭子抽回去!
陈姨娘有幸保了一条命,然而她这回是彻底的恨上了二夫人,有些事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最直接受害人的直觉往往敏锐的可怕,她不会把罪怪到其他人身上,罪人只会有一个,就是二夫人!
她撕着手里的帕子,满心怨毒,贺氏,从此你不会再有好日子过!还有你那同样恶毒的儿子,我会和我的孩子抢占你们的位置,并且送你们……下地狱!
“啪!”的一声,响彻了卧房,二夫人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好个狠毒的恶婆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在陈氏身上打主意?你不仅打了,还偏偏选在了今天?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觉得我不敢休了你是吗?”
二夫人看着化身恶鬼的相公不断的靠近自己,吓的连连后退,直到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都怪那只猫!对,那只黑猫!”
二老爷脸都变了形,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你居然还敢提今日的闹剧?我问你,陈氏的滑胎真是被吓的?”
二夫人脸色惊变,他什么意思?难道他都知道了?
“陈氏的小丫鬟绿叶、每日点心里的红花、被你重金收买的大夫!你真当我是个蠢猪,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二夫人极力否认,然而二老爷会听吗?
她换来的只有更激烈的暴打,直到他终于打累了,才肯饶了她一命。
二夫人遍体鳞伤的靠在墙上,盯着愤怒的出了房门的相公,忽然发出了极度可怕的笑声,哈哈哈哈值得!一切都太值得了!
陈姨娘那小贱人没了肚里的孩子,还伤了身子,成功的教训了吴弦和雪茶,为儿子报了仇,这样一举两得的大喜事,她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反正他们夫妻也早就没什么情分了!
这整件事全是她一手策划的,首先让儿子说服大少爷,让他去劝老太君把雪茶他们叫过来,因为二房的人去劝显然是不可信的,大少爷在老太君心里的分量别人自然比不了。
那只黑猫也是提前找好的,提前喂了让它兴奋的药。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君会让雪茶坐在她身边,所以雪茶凳子上涂的薄荷汁自然就沾到了她的裙子上,猫围着她转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辉儿,在这件事里,他除了打了吴弦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做,老太君饿他三天全当清理肠胃了。
她怕什么?荣家的脸面最重要,轻易不得休妻,她如今没有掌家权,没有相公的宠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别想好过!
老太君跪在佛像前不肯睡,蝉衣过去提醒时间,“三更天了,您歇下吧。”
“丫头,你说雪茶会恨我吗?”
蝉衣想宽慰她几句,却始终无法张口。
老太君什么都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恨吧!恨也能好好的活着。”
吴弦年轻底子好,伤口愈合的很快,雪茶也有好转,却不得不谨遵医嘱,轻易不敢乱动,整日躺在床上养身体。
这几天朋友们轮番上门来探病,特别是宋家人,经常在他们家开伙之前就把上好的饭菜送来了,还不让说谢。
这些恩情,吴弦和雪茶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至于那天,雪茶在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弦始终没有问。那种情况下落入色鬼二老爷手里,她不得已死抵抗,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
他对她只有心疼和自责,对他而言,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毫无办法之下委身了恶人,他也绝不会嫌弃她。之所以不提,是怕她听了恶心,荣府的事忘了最好。
雪茶彻底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吴弦两兄妹什么事都不让她做,简直比国宝还宝贝。白天哥哥在前面柜台上读书,小敏怕嫂子闷,就整日陪着她,姑嫂二人聊聊天说说笑,日子也不难熬。
在书院开学的前一天,老大夫最后来了一次,说雪茶的头已经无大碍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长的很好。吴弦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下他终于能安心读书去了。
入夜,雪茶坐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见吴弦端着一个水盆进来了,纳闷儿他一向在外面洗,今天怎么端进来了?
吴弦把装了热水的水盆放到床下,执起她的脚,剥掉了袜子,雪茶一惊,想要收回脚,却收不回来。
“脏!”她还清楚的记得,吴弦说过,洗他自己的脚都嫌脏,给她洗脚那是做梦。
吴弦不管,把两只洁白的小脚丫按进了暖融融的温水里,顿时舒爽了四肢百骸。
“不嫌你脏。”他细细的给她洗起脚来。
雪茶望着他的发顶,笑的比盛开的山茶花还要灿烂,她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憧憬的说道:“你就要当爹了,我就要当娘子,回想咱们成亲的时候,像过了很久很久。”
吴弦洗脚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郑重的说道:“娘子,等考完秀才之后,咱们搬去京城吧!”
“去京城?”雪茶见他不似开玩笑。
“对!去京城,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咱们把如意阁买了,去京城再开起来,足够咱们生活。到时候不仅能远离荣家,我也能有更多的见识,进更好的书院。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
“在那里,也许能找到你的亲人。”
雪茶浑身一震,难得他心里帮她惦记着这事儿,她一直把它压在了心底,原本是想着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提的。
“能找到吗?”她迟疑的问。
“一定会的。”他坚定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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