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请君自重 沉醉皱眉 3319 字 18小时前

阿娘,我和阿爹以后再也不嫌弃你凶了。你等阿立去找阿爹回来。

抬手抹泪的功夫,少年竟撞上堵白墙。本混混沌沌的头脑,随着屁股砸地的疼痛瞬间清醒。少年人抬头望向那堵白墙,好像阿婆家白泥塑的菩萨——这是少年瞬间冒出的念头。

颜岁愿被结结实实一撞,险险地稳住身形。打量过去,褐色衣衫的少年郎窝在地上,竟还散发着血腥气息。他当即肃眉,问:“小郎,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抹泪的手染了尘土,满手泥泞,撑着地爬起身来。看着眼前白泥塑的菩萨,朗朗声里带着哭腔,“有强盗进村了!他们见人就杀!”当即用满是泥泞的手抓住颜岁愿白袖,“菩萨你救救我阿娘、阿姑、阿婶、阿婆……”

颜岁愿默然瞧着袖上的泥印,缓缓问:“你父兄呢?”总不能一家子,只有女妇。

少年一顿,道:“阿爹只有我一个儿子,阿爹……在外给我攒娶媳妇的老婆本……”说罢,竟还有些脸红。

颜岁愿正不知如何应对,面前已经出现一队黑衣人马,个个手持滴血的钢刀。他将少年掩护在身后,目光穿过前排数人,隐约可见一个熟悉人影。

“颜时巡。”颜岁愿神色顿时冷下。

褪下军袍的颜时巡黑色劲装,剑眉英厉,满身杀伐气。他负手穿过下属们,走到颜岁愿对面,道:“恭候多时了。”

“兄长会在清水,是你所为?”颜岁愿思索过很多个日夜,仍旧不肯确认自己的想法。

颜时巡便没有他这般纠结,“我早劝他不要插手你的事,也不要太过关注你的事,可他偏不信邪。想他如今在黄泉之下,应该有所感悟。”

“颜岁愿,你就是个灾星。谁对你过多关怀,谁就会痛苦至死。”

闻言,颜岁愿未有动静,倒是他身后的少年紧张的揪紧他衣袖。颜岁愿才回首望了少年,少年泪痕未干的冲他摇摇头。

颜岁愿微怔,而后冲少年微微一笑以示安抚。他转首同颜时巡漫不经心道:“可就我这么个煞星,武艺在你之上,书学在你之上,兵策谋略皆在你之上。仔细一想,你似乎没有一处能比的过煞星。”

闻言,颜时巡顿时怔愣,继而缓缓打量颜岁愿。他记忆之中的颜岁愿从不逞口舌之快,更不会如此刻薄言语。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应答颜岁愿才妥当。

末了,固执一句,“我哪里能比的过你,颜清、颜潭,还有叔父叔母,兄长皆是因你而死。”

颜岁愿竟是在笑,“颜时巡,兄长是因为谁死的,你不清楚吗?当年你父亲与契丹天使勾结,又卖给霫奚细作军情,在关外伏杀我父亲——一军主帅,你作为儿子居然不知你父亲所为吗?”

颜时巡神色冷几分,又左右厉色镇住下属们,道:“分明是你们一支妄图世袭军权,我父亲识破你父子狼子野心,而你当年的阵势俨然就是要成为下一任主帅的,你辩解不了!”

野树成林,有风过带出一阵飒飒枝颤声,却掩盖不了颜岁愿的叹息。他道:“你知道鹿府的军队到现在也没有去和宫中禁军汇合的原因是什么吗?”

颜时巡胸有成竹,“自然是等你这个麻烦上门。”

“看来你对你父亲要建立北国称帝之事,当真是一无所知。”颜岁愿不由的悲悯看他一眼,“想来,你父亲也是不缺儿子,死一个和死两个没分别。”

“颜岁愿!”颜时巡显然有些慌张,“你在胡说什么!只要抢在程藏之之前入主宫廷,父亲就能是新君!何须割裂疆土北国称帝!”

“因为,中宁军并不是所有人都听你父亲的命令,否则他何以要等到今日。”颜岁愿淡目看着他,像是看一个无知小儿,“这就是颜庭算计我父亲的代价。他欺瞒将士诬陷山南谋逆,父亲却是为将士们的命甘愿赴死,颜庭与数万将士永远都会有隔阂。而我这十年隐忍,只会让这隔阂随着时间加深。”

“你!”颜时巡万万没料到,颜岁愿这看似凄惨的十年,竟有如此大的效用,但他仍旧不认输道:“如你所言,除了父亲建立的北国,这些将士只有选择效忠父亲的帝国,否则朝廷,又或者程藏之都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你还是输了!”

“可惜,我亲自来了。”颜岁愿姿态舒展,若游云一般闲适,“更可惜的是,程藏之也不是嗜杀之人,他要的是山南道将士和程门的清白。而这个,我给的起。中宁军数万将士要的安定解脱,我也给的了。”

颜时巡被他气度震慑,竟是怔愣须臾,才阴狠道:“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言罢,挥手间下属们纷纷听令而动。杀阵袭来前,颜岁愿已然出剑,雪影红光交相辉映。

颜时巡见状,直袭他害命之处,却被无烟剑弹开。几次寻不到破绽,他将目光放在那个满目惊恐,随着颜岁愿动作不听避闪的少年身上。

自腰间取出连发□□,颜时巡瞄准少年的站位,短箭光影般飞掠出数道疾风。

是时,颜岁愿正被一群刺客集火,瞥见疾箭袭来。当即回身,本要甩剑挑开,却被双刀架住抽离不回。

不得已之下,颜岁愿侧转一步,欲要以身挡那支直冲少年额心的流矢。电石火光之间,有人影飞袭来。

金器没入骨肉的钝声,于振耐不住疼痛的跪下身。

“阿爹!”少年人猛地号叫。

于振一愣,颜岁愿也不禁得看向少年。少年于立眼眶发红,还未再叫一句阿爹,便见又是数只流矢飞袭来。

“咳咳——”于振身前的短箭都不是要害处,而身后的数只短箭却令他张口喷血,“阿立,你娘……呢?”

于立双目失神,眼泪如开闸的洪水外泄,“阿娘……没……没了。”当即扑向于振,“阿——”却怎么也不敢唤出口,便是因为自己这一声阿爹才中箭。

少年咬着唇,死也不开口。

颜岁愿将这一幕撇在耳后,当即向一同来的鹰卫亮出琥珀牙璋,道:“不必手下留情。”

而后蹲下身,给于振封住命脉,于振却是制止他。说话时止不住的流血,他道:“颜尚书……我家婆娘总说我没个规矩,日后一定要吃亏,果不其然。”又看向许久不见的儿子,“你小子,果然就是前世的债主!也不知我和你娘欠了你什么孽债,这一生不仅要为你攒老婆本,还要搭上老命……”

几声咳嗽,血色越加浓,颜岁愿终是道:“于将军,为人父母,皆是如此。你便多担待些吧。”言罢,他抚了少年发顶。

于立哭的更加厉害,“阿爹,你不要走,你要是……阿娘会打死你的!”

于振恍惚一笑,家里那个母大虫竟也不等自己见她一面,他还等着她谋杀亲夫呢。思及此,于振强忍着后背沉痛,恶声恶气道:“你小子若是不娶上媳妇,将于家十八代单传传下去,我和你娘夜夜去抽你!”

这一番话气力将尽,于振努力抬手,支撑着将怀里绣着铜钱的荷包掏出塞进儿子手里,“你的老婆本……收好了……”以后可就没人再给你攒老婆本了。

于立抱着染血荷包,只是点头,泣不成声。阿娘说的对,他就不该回头看,如果不是看到阿爹,怎么会这般。

村头的阿婆常说:‘不听话的孩子,早晚要赶出家门。’他以后就再也进不了家门。

于振又看着颜岁愿,终是舒口气道:“颜尚书,您也想着些……人死就这么一瞬间的事……谁也怨不了谁……”

无尽沉默之后,是少年越发低沉的抽泣声。

颜岁愿将于振缓缓交给于立,任少年抱着痛苦流涕。

他持剑,走向被鹰卫围杀的颜时巡,道:“你们,都退下。”

颜时巡半弓着腰,吐口血沫,上抬沉重的眼帘看颜岁愿,“怎么?你弑父夺权不够,今日还要杀兄舍义——”

无烟剑刺穿胸膛,颜岁愿将剑柄抵在颜时巡胸膛,“今日杀你,一是为兄长,二是自扫门前雪。三是,让你迷途知返。”

“我颜氏,十年污秽,便从你的血开始清洗直至清白。”

言尽,颜岁愿抽回无烟,染着颜氏子凝稠鲜血的剑身,隐约显现一个字——亡。

无烟剑的秘密,只有历来的中宁军主帅可知。无烟出鞘则亡,回鞘则兴。他今日来父亲忠骨所埋之地,便是要取回有兴字的剑鞘。但在无烟回鞘前,颜岁愿需要除去兴字的障碍。

父亲无法做到的,他会一力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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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放完结章

后天放番外

马上滚回学校坐牢…下本估计得到六月开了……仍然是苏文,只不过听从多方基友规劝去掉玻璃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