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收拾妥当,县衙里已经点起了灯。外面天空阴沉一片,几个小吏对着天空探头探脑,指着那摇摆不定的树冠说道:“这大风大雨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情?”
许明旭闻言,一时还有些不解:“怎么?”
小吏知道他的脾气,回答起来也不见惶恐:“县内多大树,这么大风,恐怕许多大树要吹断。若是在野地里还好,若是压到了屋舍,恐怕不妙。许多百姓家中的房子多是土坯,这大雨一下,又得冲垮不少老房子。”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要想,这大风大雨的又不是今年才有,百姓们去年如何,今年也照样不就行了?
可许明旭心下一沉吟,就吩咐道:“派人去城内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屋子垮塌和漏水严重的情况。若是发现,安排人住到客舍那边去。”
小吏赶紧应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转了问道:“那县里的村子呢?”要说房子破旧,村里肯定比城里要严重。
“年初的时候,不是拨了一笔钱给每个村子修堂屋么?”许明旭倒是不担心这个,“等雨停了之后,再派人去看看。”
当初县里面拨钱的时候,本来就说好了做什么用处。普通的村民还都是守望相助的,哪怕平时有什么过节,到底也不会在人命面前还计较那许多。
他看着小吏应声而去,让人准备车马的声音嘈杂,很快又安静下去,这才回转到厢房里。
前不久在路上乱做一堆的一群人,这会儿静下来之后,倒是分做了三堆,看到他进来,都急着想要说话。
“都住口。我问到哪个,哪个才说话。没被问到的,不许说话。”许明旭的官架子一摆出来,当下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这三堆人,指了一个人说道:“你留下先说。”又吩咐小吏,“把其余人带去西厢房等着。”
这一套分开审讯的套路,他玩得很熟练。一个小县内发生的案件不多,一些普通的纠纷,靠着这点手段,就足够能判断出个是非曲直来。
这一次也是一样。师爷很快把审讯的记录拿来给许明旭过目,嘴上说道:“这庄稼汉面上看着老实,心眼可多。”
若是光看人的样貌,只觉得这对夫妻可怜极了,就因为生了个漂亮女儿,明明订了亲,却被邻村地主家儿子给看上了,硬是要娶。
然而实际上呢?这对夫妻早年将女儿许给了村里一家大户的儿子,没想到还没过门,这未来的亲家公就去了,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
他们看不上人家穷,就直接把女儿又许给了邻村的地主家儿子,偏偏之前收的定亲的礼也没退。
等地主家过来下聘,事情闹开来,人家还以为是地主家仗势欺人,要强娶他家女儿。
换做一般人,可能也就认了。可那寡妇却不认,她是死了男人,可她男人的兄弟们都在呢!族里面的老人也都在呢!这一下就闹了开来。
这件事情在许明旭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很快就断好了案子。最后根据三方的意愿,两家男方都不愿意再和这家人结亲,要求退还聘礼。
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略上了一点年纪的师爷叹息道:“也不知道这姑娘将来如何?”被这么一番闹腾,如何还能再说上好人家?这姑娘将来的婚事,恐怕得受委屈了。
许明旭一想,也没了刚断好一桩事情的轻松,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若是自己不知道要读方面没什么天分,又或者没被爷爷注意到,是不是他就只能在后宅被欺辱着长大,等到了岁数听着家里安排,娶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姑娘?
他是男子,想要自立尚且需要如此多的努力,换做是一名女子,别说是出身于他家那样复杂的后宅,就是如眼前这样的小农之家,若是摊上这样的爹娘,那也是难之又难。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一时间却没抓住。
这时候主簿过来,看他没事,就把下午孙掌柜到访的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