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昏黄烛火微晃,一张虎皮毯上,陌子归巍然而坐。方才在弱水见到的那一幕让他无端惴惴,在步然睡下之后,他便匆匆返回了主帐。
后荼手持军报,神色仓皇。
“说吧,”他已察觉到危机,而今反倒是能够心平气和。
“炎族大军已于今日出发,大约……大约已经抵达苍梧之野。”
“炎族先动?”他蹙眉再问:“他们这是准备破釜沉舟?”
“我军……弱水退路已断,粮草被劫。”
“什么?”陌子归心中怔忡,一时竟难以置信,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无人来报?”
“因我军方才驻营,各部仍在整顿。粮草本就是叁日一供,所以……还无人知晓。”
“那军中粮草还剩多少?”
“所剩不多,还能勉强维持叁五日。”
“粮草为何莫名被劫?弱水一路不是还有苍术驻留吗?”
“苍术……”后荼面如土色,迟疑着:“苍术阵前投敌,粮草……就是他截断的……”
“什么?”心悸的一瞬,陌子归只觉心中空落,像是忽然踏空一级楼梯。周围烛火晃作一团,明明是无风无雨,现下却只觉风雨飘摇。
“我军驻兵多少人马?”
“回君上,加上白玄两族,共计十五万。”
“对方呢?”
“炎族五部在之前数战中存留十五万人马,苍术手下还有十万。”
十五万,对二十五万……还是被围而攻之,进退两难,粮草短缺……他倏地抓紧了那封军报,厉声命令道:“传信给青帝,求援弱水。”
“是!”
“还有!”陌子归唤住了后荼,沉声吩咐道:“青帝回复之前不要走漏风声,特别是天后,知道吗?”
“是。”
再度静下来的营帐空得只剩下烛光。夜风吹过,将顶上的旗帜吹得呲啦乱响,叫得周围更是寂静起来。
苍术……
之前酱酱遇险,他就在暗中调查。步言再有能耐,也不能独自成事。所以,他所怀疑的天族细作,会是苍术吗?
可是,苍术乃叛离炎族助他登帝之人,虽说为人狠戾孤傲,可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开国功臣。天族带他不薄,然而,为何却在天族势如破竹之时反助步言?
难道,步然的身世,已经藏不住了吗?
他心乱如麻,行到大帐的那个小小的窗边,掀起薄帘。中秋明月依然皎皎,却是照得人无依无靠。
薄如蝉翼的清晨,步然醒过来。
屋子里还是有些暗,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眼睛四处流转,身边那个空位锦衾平整,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怔怔地起身,思绪像是一把钝刀,在逐渐清明的日色天光下拖出一条糊里糊涂的锈汁。帘帐簌簌翻动,她回头,见陌子归行了过来。
“醒了,”他依旧是温暖地笑着,眼里的星光似乎染上一层难以探问的黯。步然弱弱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外袍。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递来外袍的时候顺便将手里的一封密函递给她道:“天族同意讲和。”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嗯,方才炎族派人送来信件请和,天玄白叁族已经应了,这是密函。”
步然依旧是没什么反应,仿佛被思绪里的那一滩锈汁糊住,一手静握密函,如有千斤之重。
“收拾一下,带着密函去找赤焕吧。”陌子归走近了一些,湿暖的呼吸氤氲在她的发心,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她猛然回过神来,只觉心跳忡忡,整个人关不住地就要飞出去。她只匆匆套上外袍,墨发一扬,从桌上拿了驭骑法器,磕砣磕砣就要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