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会儿,江宁知府李之遥被请进书厅。
他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温和地给郑次愈道了个万福。
郑次愈用眼神瞟了瞟右手侧的圈椅,说:“坐。”
李知府坐下,心里有些打鼓。
他之前虽然起过讨好这位大太监的念头,但郑次愈一直对他态度淡淡。他出镇江南这些日,倒也没听说他和谁相谈甚欢。怎得今日忽然要自己上门?
李之遥在心里把他到任以来,江宁发生的大小事过了一遍,心里有了个底。
自有小厮捧上茶来,请二人吃。
李知府接过茶,揭开盖,正轻轻吹着,忽然听见郑次愈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伴随着这声响,李知府的心也随之跳了一跳。
“李大人,我可听说,你和你的同僚最近发了一笔大财。”郑次愈似笑非笑地说。
果然是这事!
李知府不觉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打出一张官场字牌——装糊涂。
“有这事?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查一查。”
郑次愈也是见惯了这些官场老油子们,眯了眯眼,口中吐出三个字:“杏花巷。”
见他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李知府立刻告罪,起身折腰:“郑公赎罪,此事原是迫不得已。您老人家来金陵这些时日,也知道金陵地价有多贵。而知府衙门,却偏偏靠近寸土寸金的秦淮河。我和府衙的同僚们,自打来任此地,官署几乎都住满了。虽说府衙内有几百两公银,可那也买不起秦淮河边一座院啊!”
“下官战战兢兢,这些年也从未抱怨过,身居陋室也无甚关系。可如今,我衙内的主簿都已年过半百,他家妻儿来投奔,官署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家人连带奴仆硬是挤在两间屋里。这也实在太过分了,是以,下官这才动了心思。何况建言做这件事的人,也仔细同我分析过,说此事既不违规,也不劳民伤财。下官只是想为属下图个地方住而已。”
他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请郑公体谅。”
郑次愈听了,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而后才慢悠悠问:“你说有建言之人,是谁?”
李知府上下嘴皮子一掀,立刻和盘托出:“杏花馆的萧老板——萧月。”
花事正浓,杏花馆里,无论是前院,亦或者是后头家住小楼里,尽弥漫着清雅的花香。
前边的杏花馆生意兴隆,难免有些嘈杂。月牙儿将房门一关,又放下帘子,声音终于小了些,嗡嗡地响,宛若背景音。
小厨房的灶台上,摆着一地玫瑰花。大红色的玫瑰花瓣,绿叶之中的花苞才刚刚绽放,犹带晨露,很新鲜。
眼见几家加盟的排骨店,生意都走上了正轨,月牙儿终于得了空,可以研制新的点心。
金陵人爱花,每到春日,无论是富户还是贫家,总会买些花来。或摆放在屋中,或制成香囊挂在身上。清风吹来,熏人欲醉。
月牙儿前两日闲着,听柳见青的话去花市买花。
她到了一家花市,寻到了柳见青所说的杨老太。
这杨老太乃是本地最大的花商,和月牙儿谈了两句,彼此都以为是豪爽人,引之为忘年交。杨老太便邀月牙儿去她家花田亲自选花。
她家的花田里,有一亩全种的是玫瑰花。
月牙儿瞧见那么多花,便忆起曾经吃过的鲜花饼来。
便买了好些花回来,打算研制鲜花饼。
第58章 肉松咸蛋黄青团
要想做好鲜花饼, 得从两个方面下功夫。一是酥皮,二是玫瑰内馅。
好的酥皮,筋络分明。烤至饼心微微有些淡黄色, 一咬一口渣。而玫瑰花馅,则讲究一个甜而不腻。糖不可过多, 否则将会盖过花本身的香气,实在不美。
食用玫瑰, 古已有之。但多是用来做玫瑰酱、玫瑰露。月牙儿在这样专门做玫瑰酱的玫瑰花田里仔细挑了挑, 抱回来好些含苞娇嫩的花枝,这样的玫瑰却不是大红色, 倒有些颜色淡,但适于食用。
从制馅,揉饼,烘烤……每一步,月牙儿都不敢掉以轻心, 亲力亲为。
她正守着玫瑰花饼出炉呢,忽然伍嫂过来, 慌慌张张说:“姑娘, 有几个皂吏过来,说是要请你到郑公府上去。”
闻言, 月牙儿不禁把眉头蹙起。
郑次愈这样一个大忙人,他怎么忽然想起自己了?
怕是有蹊跷。
月牙儿洗净双手,拍一拍身上的面粉,快步走到杏花馆里。果然有两个穿青衣的皂吏, 守在庭前等着。
他们说话倒也客气:“郑公想念萧老板做的点心,特地叫我们来请萧老板到府上去做些小点心。”
“难怪他老人家还记得,我真是三生有幸。”月牙儿笑道:“我换身衣裳,就跟你们走。”
“这是自然,也请萧老板动作快些,别让我们为难。”
月牙儿回房换衣裳的时候,瞟了一眼门外。
只见杏花馆的前门有人守着,而她家自己进出的小门亦有人守着。
月牙儿略一驻足,若无其事的往推开房门,一颗心却渐渐跳的快了。
瞧这架势,当真只是请她过去做点心吗?
她一把抓起笔,落笔极快,写了几行字,压在妆奁下——往常她外出得早,有什么事要交代伍嫂,都是写在纸上压在妆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