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魏秋岁问。
“买东西,马上来。”
“我去找你。”
“也行啊。”余非探了探头,“我在街对面那个咖啡店里。”
一会魏秋岁就穿着卡其色长风衣推门进来了,门口的风铃声一阵动静,门前那桌的姑娘已经回头,带着些惊讶爱慕的颜色兴奋地低语。
路人眼里的魏秋岁,高大帅气,最近因为头发长了只能用定型水撸到脑后变成背头,如此一来,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完全暴露于人,外加一副完全不输模特的美好身材。
太撩了,行走的荷尔蒙吧。
余非看在眼里,那桌窃窃私语的姑娘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于是他就和她们大大方方对视,还笑了笑。
两个姑娘顿时羞涩起来,又转过去就当无事发生。
魏秋岁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在吧台的位置反身坐下,手垂在桌子旁带着一些不耐盯着余非。
恰好店员把咖啡做好,端到了余非的面前,他目光落在魏秋岁的身上,对他也笑笑。
“谢谢。”余非对店员道完谢,分了一杯给魏秋岁,“累了吧。”
“累。”魏秋岁端起来喝了一口。
帅气的店员把另一杯放到余非的面前,因为刚才在这里介绍了半天咖啡,他自然就接下去道:“这是重度烘焙的咖啡,可以先闻一下,能感受到馥郁的焦香。”
余非结果,对着店员笑着说:“谢谢。”
店员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非尝了一口,微微苦涩的味道泛上,又真的带着无法言说的焦香气,余非眼前一亮:“好喝。”
“你喜欢就好。”店员笑得非常迷人。
余非转眼去看魏秋岁,见他垂着眼捧着纸杯,轻声问:“怎么样?”
“想喝你那杯。”魏秋岁忽然说。
他说完,就着余非的手,微微低头衔住,直接喝了一口。
余非吓了一跳,听见身后那窃窃私语的姑娘们的低呼声。
“……”余非看着他抬眼,然后转眼面无表情地对着柜台的帅哥店员道:“不错。”
感觉空气中有莫名其妙的火花,嘶啦嘶啦的。
帅哥店员眯着眼笑道:“您喜欢就好。”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各喝各的,店员忽然端了一盘铺着芒果酱的奶油慕斯到余非的面前:“很少有人能这么认真听我讲解咖啡,我很高兴,这盘芒果慕斯就算是对你的答谢啦。”
“这怎么好意思。”余非连忙摆手。
“而且你长得这么帅又可爱,我非常想给你投食。”店员单手撑着头,又眯着眼笑起来。
余非看着那盘长相精致的芒果慕斯,就感觉到刚还背靠着柜台的魏秋岁转过身来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余非想。
果不其然,从进门开始就行为怪异的魏秋岁,拿起那盘慕斯上唯一的叉子叉下一大口往嘴里一塞,然后抬眼看着正一动不动盯着余非的帅哥店员。
“太甜。”魏大佬总结了一句,把叉子轻放到了盘子旁边。
余非捂着额头也自己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嗯……”
帅哥店员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余非执意要结账,魏秋岁也由得他去了,两人从咖啡馆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有点凉。余非手上的咖啡还有余温,捧着打了个哆嗦。
魏秋岁见状,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
“我围巾忘酒店了。”余非主动承认错误,把脸埋在充满魏秋岁味道的围巾里,“下午不会忘带了。”
“嗯。”魏秋岁应了一声。
余非磨磨牙:“我刚不该对小姑娘笑的,以后也不会了。”
“……”魏秋岁咳了一声,“嗯。”
“帅哥店员也不会,谁再和他有说有笑谁是狗。”
魏秋岁又“嗯”了一声,这声里带着一些笑意。
余非把脸彻底埋着不出来,笑道:“你也会吃醋,太难得了吧。”
“余非……”魏秋岁无奈道,“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这句话很受用,而且是在魏秋岁嘴里说出来,更有种让人隐隐的兴奋感,余非差点走路左腿绊着右腿,努力跳了两下才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直到这杯咖啡喝完,咖啡纸杯被扔进垃圾桶,在垃圾桶底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回响,余非才猛然想起来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等魏秋岁。
并且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魏秋岁的自尊心无疑是强的,自我调节能力也是不错,但是廖应龙的事确实是魏秋岁直接造成的,虽然廖应龙也是想置他于死地。
但怎么想来,都找不到一个容易让人接受的点。
“我……”魏秋岁似乎是想开口说话,余非却先抢答道。
“我都知道啦!你如果不想说,可以先缓缓。”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曾健事情的那个夜晚,魏秋岁抱着他在街心公园的车上的情景。他头靠着自己的肚子上,脚下有一地的烟蒂,看起来非常憔悴。余非一直于心不忍,但他那时除了能抚摸恋人的背脊,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希望自己能快点变强大的心情,在那一刻如此强烈。
此刻呢,魏秋岁抬头呼出一口气,三月里刚下过春雨,黑溪的天气还是寒冷无比。余非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手伸到他的风衣口袋里。
魏秋岁五指插/入他的五指之中,紧紧握住,他的手温热而有力,把他带着冰凉的指间包裹得暖暖的。
“手好暖。”余非低头笑着。
魏秋岁没有回答他,只是抓得更紧了些。
王图始终没有再定位到秦家的两兄妹,尽管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他们却比抓一条滑腻的泥鳅还困难。
魏秋岁和余非行走在黑溪的市中心,高楼林立,被巨大黑色镜面玻璃反射的外墙照出他们靠在一起的身影。走了一会,魏秋岁开口道:“我开始觉得我走的每一步都是错误的。”
“秦客和秦雯的反侦察能力过人,我妄想一个人抓到他们,还要调查当年津溪别墅的真相,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放任不管,一意孤行,而且不分青红皂白,把廖队现在弄得半身不遂,也是我一个人的错……”
“我就知道你想说都是你一个人的错。”余非低声说着,走路的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不是吗?”魏秋岁叹了口气,抓着余非的手也松开了,“因为都是我的责任,或是说任性。”
余非没有反驳他,只是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想怎么办?”余非停住脚步看着他,“廖应龙如果死了,你会和他一起死吗?”
他盯着魏秋岁灰色的眼眸,从里面看见了一股一股向外涌的悲伤。魏秋岁的双眉平日里总是喜欢微皱,他很少会露出像受伤的小猫小狗似得八字眉。
余非也很怕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他眼里的魏秋岁,果敢坚毅,受伤了也不会皱着眉啃声,所有的情绪都凝在这眉宇之间时,余非觉得自己比他更难过。
“我……”
“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对你说过吧。”余非看着他,“你身上担的东西太多了,你不要觉得所有都是你应该承担的。魏秋岁,虽然我总说你老你老,可你在我眼里一点也不老,你比很多同龄人要成熟,是被所有人逼出来的成熟。”
魏秋岁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抿着嘴。
“我是个刑警。”他说,“我选择当刑警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但你不能逼死自己,不是吗?”余非单手抓住他的肩膀,魏秋岁的手臂上的肌肉结实,余非抓着硬硬地一握,低声道,“你是个人,你不是大罗神仙,有人一直都盯着你,希望你被压力压到死去,那正如了他们的意。”
魏秋岁低着头,双目紧紧闭了起来。
今天他的表情太多了,自责,愤怒,压抑,悲伤,很多很多余非从前并没有发现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
余非看在眼里,此时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如果再笑笑就完美了。”
“……”魏秋岁闭着眼终于松了松,对着地面呼出了心中郁结的那一口气。
“我不能放松。”他说,“但在你面前,可以稍微有那么一会。”
“我只要你那么一会。”余非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和他说话,两个人虽然站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但侧目的人不少。余非对着马路外,魏秋岁低着头看着马路里。
“没有事情是是非对错都分部明确的,也没有一件事部署成功后不出意外的。你能做的只有迎战,而不是退缩。”余非说,“你不是不能放松,你是不能在牛角尖上试图逼死自己,那只会有反效果,你最终救不了死去的人,也救不了你自己。”
余非伸出手抱住了他,魏秋岁的鼻尖顶在余非的肩膀上,感觉到余非像哄孩子一样,在他背脊上轻拍了两下。
魏秋岁掀起眼皮,看见了黑色反光玻璃中的自己,身后是人来人往的人,还有一两个会驻足停留,甚至拿起相机。
可是余非的手没有停,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余非的表情,但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自己的头发长了,余非的也是,几个月养长的头发让他的后面的头发柔软地搭在领口。
是啊,自己太弱了,既弱小,又失败,曾经保护不了自己的亲情,后来照顾不了自己的爱情,没有办法救活自己失去的队友,永远当不了一个温柔的人。
而余非就像太阳,他对所有人的温柔都是因为内心的强大,魏秋岁觉得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他。余非的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比如现在悉心安慰他的方式,也在不断给他力量。
让比自己小的弟弟、恋人抱着自己,魏秋岁觉得自己心里那些东西早已溃不成军。
他伸手拥抱住余非,揉着他的后脑勺,在他耳边轻声叹气:“该剪头发了。”
“……”余非拍他后背的手顿了顿,继而用力地一拍。
拍得魏秋岁轻轻闷哼,又说道:“谢谢,谢谢你宝贝。”
剪头警告发出,余非也觉得自己头发长得不舒服。
晚间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理发店,准备打理一下这几个月根本来不及剪的头发。魏秋岁平日里不是左右分撇,就是背头,当然余非觉得在这点上魏秋岁莫名的很有时尚感,他会把背头和三七开梳的和奢侈品走秀男模而不是汉/奸似得,前阵子余非从网上看见人家剪碎刘海剪得好看,男模的样子和魏秋岁很像,忍不住拿着手机和魏秋岁推荐。
魏秋岁当时不想理他。
今天进了理发店,因为魏秋岁的情绪还是不是很高涨,余非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让理发师给他试试。
理发师把两人剪完,坚持要魏秋岁和余非给他们拍照发朋友圈做宣传。
魏秋岁看着镜子里的短刘海,眉毛外露,看起来非常精神而年轻,余非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他穿制服的样子,发出了低低的赞叹:“我说吧,你听我的没错,你太适合这个发型了!”
余非的刘海让理发师分了分,做了个定型,他两边的头发被打薄,下面贴着青色的头皮,上面有覆盖着的细碎头发,也比之前软软搭在领口的造型看起来精神利落不少。
“我们还有附带的按摩服务。”身后的一个戴口罩的洗头小妹说,“十分钟,让你舒服一点。”
余非心想这几天确实精神紧绷又累,就靠在椅背上随口道:“那来吧。”
洗头小妹把椅子给他调整得几乎仰躺下来,然后在他的周围垫了一下毛巾,余非向后昂着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被轻轻揉着。他舒服地轻叹一声,睁眼夸赞:“技术真……”
和洗头小妹对视的同时,头顶上刺着一束光,逆光的美女和他对视,双眼因为笑着所以弯出了卧蚕,但是那眼里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笑意。
余非感觉自己的背脊,那久违的电流爬过的感觉,伴随着寒意直涌上脑。
因为他头的两侧,被两片包裹在毛巾中锋利冰凉的刀片抵住了。
“客人,舒服吗?”洗头小妹问,手按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劝你现在,别说话也别动哦,因为刀片非常锋利,如果你强行坐起来,你的耳朵会掉呢。”
他的嗓音比一般人要低一些,余非见过秦雯,听过秦雯的声音,他确定眼前这个女装大佬是秦客。
余非吞了口口水,双眉微微皱着看他。魏秋岁在另一侧,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们在黑溪的市区,八点整,周围的酒吧和迪厅开始营业了,都是络绎不绝的年轻人。”秦客慢条斯理地说话,像他慢条斯理的手,“我在金世广场和世贸商城的每层洗手间都埋了zha/弹……只要一爆炸,这周围的人还能活着吗?”
余非的脖子抖了抖,莫名打了个寒战。
“疯子……”余非喃喃道。
“你们两人去津溪别墅了吧。”秦客说,“我很感动,你们还在查这件案子。”
此刻,魏秋岁已经从那头走了过来。秦客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魏秋岁走过来的额角度也正好被挡住了余非的脸,他就在旁边的镜子前停下来,转过头去,对着镜子捋了两下头发。
“谢谢你们,既然你们真的还在查这个案子,我就想,也不应该对你们这么狠。”秦客说,“虽然你们总坏我好事,让我觉得很不自在。这样吧……”
他手离开了余非的额头,用毛巾轻柔地给他擦着两鬓:“我给你们十分钟好不好?”
“就你们两人去,如果十分钟内每个楼层的zha/弹没有拆除,那大家都死了啦。”
“如果拆除了,我就给你们说个秘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