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非和魏秋岁走在路上,抬眼看路灯下,路边的玉兰和桃花都已经半开不开了。
“春天要来了啊。”余非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抬头看着,“冬天居然都要过去了。”
魏秋岁点点头,没有说话。
“曾队怎么样了?”余非问。
“局里刚来电话,问我知道不知道曾队的事情,我说刚养好伤,明天去报道再说。”魏秋岁慢慢走着,“之前冯光义案请来的几个省内技术人员这两天也陆续准备回去了,冯光义和白津二中的案件调查的工作……恐怕又要搁置了。”
“你们队里没人接手吗?”余非问。
“有,但应该也不会深入调查了,曾队走后,我基本也等同于被架空了。”魏秋岁轻声道,“结果只会越来越坏。”
“那个当时在场的男人是谁?”余非说,“曾队是为了隐瞒他吧。”
魏秋岁没有说话,点了根烟。
“而且,听他们的口气,他们应该不止两个人。”余非说。
魏秋岁呼出一口烟:“明天我会和曾队见面,我想亲自问问他。”
两人随即沉默了下来。
半晌,魏秋岁道:“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余非老实回答。
他俩并肩走着,余非用肩膀撞了撞他:“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问题。”
“没有。”魏秋岁随口否认道。
“哦?”余非蹦到他跟前,勾着嘴看他,“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和银杏河浮尸案嫌疑人接触的问题?”
魏秋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有想。”
“游离在公安系统之外的绝佳人选是我,把我安排进去做线人,有脑子有经验。”余非看着他,“是不是。”
“我不会安排你进去的。”魏秋岁叹了口气,“况且现在曾队被控制,所有我可以动用的关系基本一大半会停滞,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去。所有的事情我不能百分百掌控,我就不会让你涉险。”
“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余非说,“将近千万美金的诱惑在前,那人的狗命就是块流油的肥肉,谁都想抢。”
“余非。”魏秋岁停下脚步,一字一顿道,“这案子不查了我都不会让你冒险,你记住这一点。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余非挡住他的道路:“魏秋岁,都查到这里了啊!”
“那我也会想别的办法。”魏秋岁说,“别说了。”
“你想什么办法!”余非用手指着地,“那你想你现在就在这儿给我想,来,想。你今天不想到办法我就在这挡着你不让你走。”
魏秋岁吸了口气:“这件事上你听我的……”
“我说了我能和你一起承担!”余非提高了一些声音。
“那我也说了不可以。”魏秋岁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在你父母面前说的话不是哄他们开心,就像你说的,要我惜命是因为要我顾及和考虑到有你的未来,那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余非看着他,用力在他胸口点了点:“那你有三长两短怎么办!”
“至少你不会。”魏秋岁说,“我如果……”
“魏秋岁,你觉得我现在在这里和你扯皮就是因为我在意你或者我任性或者我他妈好爱好爱你爱到神志不清……我真的不是。”余非往后退了两步,他说起话来直白激动后,鼻子就开始发酸发涩,强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梦见刘友霖好几次了,他没死这会都能高考了。他家里人打电话来我都没敢接,我生怕他们和我说起他……”
魏秋岁肩膀一抖,向前一步想拉他。
余非躲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还有冯光义……我有时候总会想起看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我觉得他是真的想玩玩游戏机,他也不是想玩游戏,他就是想和我玩儿啊。可是为什么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余非。”魏秋岁低低叫了一声,眼神哀切而复杂。
“虽然我们都不亏欠他们什么,但我真的想让那些随随便便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摁着他们的头在他们墓前给他们磕他妈三个响头,想问问他们凭什么。”余非咬着两边的槽牙。
“我都知道。”魏秋岁走到他面前,伸手抓着他一只手的手腕,余非往后抽了两下没抽掉,站在原地自暴自弃地垂下手,任由他握着。
“……魏秋岁我有时候真的也很害怕。”余非声音都哽咽了,“我胆儿也不大,人又懒,没有你我可能都崩溃了现在……但我是活着的人啊,我特别想为他们做点事情。”
魏秋岁垂眼看着他,用拇指轻轻又温柔地搓着他的手腕。
“我真的很没用。”余非咬着嘴唇狠狠低下头。
魏秋岁单手揽着他抱在自己怀里,手托着他后脑勺,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对不起,没用的是我。”
余非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只手狠狠打了一把他的背:“别说对不起啊!”
“我一直说我会保护你这种话,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好。”魏秋岁闭上眼,“我也害怕。我人生中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在乎一个人了……我怕我脱手你就忽然不见了,这种害怕于我也是日日如影随形。”
余非收紧了手,头埋在魏秋岁的肩膀上。他所有的烦闷委屈还有害怕和难以承受的情绪,在此刻像是决堤的汹涌河流倾泻而出,从喉头升起的咸苦味在鼻腔和眼中酝酿之后,涌了出来。
他在魏秋岁的肩膀趴着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