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婆听了她的话,也不敢再细问下去,但她心里明白,这两个孩子必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这时候李全正好从外面回来,见一群人在房间围着,只开口道:“明轩也回来了吗?我还想着今儿是春闱的日子,没准王鹰未必能把明轩给带回来呢!”
陈阿婆这才反应过来,只拉着赵彩凤的手问道:“彩凤,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明轩今儿没下场子吗?咱走之前,不是把下场子的东西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吗?”
赵彩凤这时候也憋不住了,只拧眉道:“还不是那个郭老四,昨儿晚上也不知道喂了相公吃了什么东西,相公从五更天就开始闹肚子,怎么可能下的了场子呢,这才喝了药好一些,就听说娘没了,他在城里就已经急得晕了一回。”
赵彩凤只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落泪,前世她解剖过无数的身体,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过。赵彩凤这一哭,边上围着的一群人都跟着哭了起来,赵彩凤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握着拳头道:“相公还年轻,便是这一科没中也无所谓,不就是三年时间吗?我们还等的起,如今只等着相公的身子能早些好,这就够了。”
正说着,外头王鹰已经找了隔壁村的郎中进来,那郎中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这一带的百姓都请他看病,总也有些本事。郎中探了一下宋明轩的脉搏,只开口道:“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宋举人现在是肝脾肺肾四大皆伤啊!只怕这得养上个一年半载的了。我先开一副药调理调理,这几日他若是神情呆滞、不思饮食,你们也别着急,等他心情稍微好一些了,这些都会跟着好的。”
赵彩凤只听他絮絮叨叨的念了一串什么伤什么伤的,她也知道这次宋明轩必定是伤得厉害了,只一面道谢,一边喊了杨氏付银子送了郎中出去,只伸手摸了摸宋明轩的额头,终是心疼的落下泪来。
这大家伙还没散开呢,外头就有村里人又进来道:“快出去个小辈哭灵堂啊,吊唁的人都来了,连个哭声都没有,成什么样子。”赵彩凤闻言,只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托付着钱木匠好好看着宋明轩,自己去灵堂里头哭去了。
赵彩凤只学着宋家大姑奶奶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念着许氏平日里的好,一直哭到了酉时末刻,村里的百姓和客人们都散了,这才作罢。
杨氏毕竟心疼赵彩凤,端了两碗小米粥送过来,递给赵彩凤和宋家大姑奶奶喝。赵彩凤这时候嗓子早已经哭哑了,只差不多就要冒出烟来了,接了杨氏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只小声问道:“我相公醒了没有?”
“人醒了,药也吃了,还想来灵堂里头守夜,被你叔给拦住了,让在床上好好躺着,要尽孝也不是这么个尽法的,横竖线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神情也略略有些呆滞,又道:“娘,我刚才想了想,相公眼下这光景,必定是要好好养一养的,等我婆婆的丧事办好了,我们先不回城里了,就在这乡下住一阵子,等他身子好些了,咱再出去,你和叔就搬到咱那小院去住,还宽敞一些。”
☆、第252章
赵彩凤心疼宋明轩,杨氏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看宋明轩如今这光景,连那郎中都说了,少不得要养上个过好几个月的。幸好下一科春闱要在三年之后,到那个时候,宋明轩的身子总该好些了。
杨氏只接了赵彩凤递过来的碗,叹息道:“你婆婆也是福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呢,就走了,依我看,这世上哪里会有掉银子下来的事情,人人都能捡着银子了,那谁还干活呢?”
赵彩凤对捡银子这件事情也很是不明白,只叹息道:“如今家里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了,何苦还要去捡银子,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了。”
赵彩凤的话才说完,那边宋家大姑奶奶也把一碗小米粥给喝光了,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开口道:“这不是假的,是真有,就连我们那边村子里的人也听说了,只是路太远,没人愿意去,又说那里头死过人不吉利,胆小的也不敢去。”
赵彩凤见宋家大姑奶奶这么说,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那官府有没有人来查过这事情?”
宋家大姑奶奶只摇摇头道:“没听说过有官府的人来过,死了人才来了,听说今儿先去方庙村那几户人家了。”
赵彩凤想了想,也觉得这位大姑说得有道理,梁大人虽然不至于昏庸无能,但也算不得爱民如子,不过就是和和稀泥,等着年底的升迁。这会子只怕是明旨都拿到了,就等着卷铺盖去江南了,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算他倒霉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拧眉道:“明儿等梁大人来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我婆婆这条命,算在谁身上。”
宋家大姑奶奶听赵彩凤这么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二天天才亮,赵彩凤睁眼便瞧见自己靠在宋明轩的怀里睡着。原来昨晚要守夜,赵彩凤以前在现代精通的熬夜技术,也在这几个月的古代生活中还回去了。才到了下半夜,眼皮就忍不住打起了架来。大姑奶奶听说赵彩凤之前也病了一场,便让她直接在草垛上睡了。赵彩凤也是困极了,倒在草垛上一晃眼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抱着自己,靠着身后的墙头,看着许氏的棺材板发呆。
赵彩凤只揉了揉眼睛,见宋明轩眼睛红红的,只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小声道:“相公,你好些了没有,别靠着墙,后头冷。”
赵彩凤起身,拿了一个蒲团垫到了宋明轩的后背,让他稍微坐了坐好,见他仍旧还是呆呆傻傻的表情,终究是放心不下,只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开口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不乱其……乱其……”
作为现代语文教过的为数不多的古文,赵彩凤还是成功的背不出来了,宋明轩只瞧着她那章拧着眉头拼命思考的小脸,终究有些不忍心,只开口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赵彩凤听见宋明轩滔滔不绝的背了出来,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好了好了,别背了,知道你是学霸成了吗?”赵彩凤说到这里,只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把身子靠在宋明轩的肩头道:“相公,娘走了,可咱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春闱没考成,咱还有下一科,我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还有阿婆要指望着我俩呢,你好歹给我振作一点。”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背了一半的书也不背了,只呆呆的看着许氏的棺材板,一个劲的落泪。赵彩凤瞧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便生出一股气来,只站起来指着宋明轩道:“宋明轩,天还没塌下来呢!娘是死了,可她还看着你呢!她还指望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你就这样呆坐着,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伤心难过的也不只有你一个人,这里谁不伤心,谁不难过的?”
宋家大姑奶奶正在对面打瞌睡呢,忽然听见这里吵了起来,只忙过来劝架道:“怎么了这是?娘还没入土呢,你们小夫妻两闹什么别扭。”
赵彩凤骂也骂过了,心里头也爽快过了,瞧见外头又有人来吊唁,只走到外面迎客去了。
来的人正是梁大人和秦师爷,两人知道这次死了的五个村妇里头还有一个是宋明轩的娘,也很是震惊。昨天去过方庙村之后,今儿一早就来了宋家吊唁。
梁大人瞧见赵彩凤迎了出来,还以为宋明轩正在参加春闱,所以没回来,只蹙眉道:“等宋解元出了场子,若是知道先考去世,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扶了扶身子道:“梁大人,我家相公这一科没有下场子,他就在灵堂里头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