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鹤卷起云雾绡裁成的帘,目光冷淡地看着外面,问话的对象是陈一:“浊气当真可造成幻境?”
“不,浊气只能使人产生幻觉,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但现在这种状况不同,从前也未遇见过。”陈一飞快回答。
“那便是有人在洛夜城里布了幻阵。”江栖鹤垂下帘,身边的小孩儿忽然伸出手,递来两个橘子。
这是他在车内找到的东西。此车布置得相当舒适,宛若一间厢房,软塌几案,屏风立柜、香炉茶具一应俱全,柜子里还放着书卷画册、瓜果零嘴。
“我不吃。”江栖鹤对小孩说完,便阖上眼眸,假寐养身。
立在茶几上的阿绿忽然开口,“幻阵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很难出城了。”
“是。”江栖鹤言简意赅。
“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布下如此大的幻阵?”阿绿歪头。
它看见软塌边、毛绒地毯上,盘膝而坐的白发小孩儿将橘子给放到身旁,另外挑了一根肉脯,送到江栖鹤唇边。
阿绿忍不住提醒:“你别给他吃,他不能吃太多东西。”
纸片人吃太多人间吃食,是会死的。
白发小孩充耳不闻,维持着动作,等待江栖鹤张口说拒绝或接受。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你不如给我吃,鸟也要吃肉的。”阿绿扇翅过去,停在江栖鹤膝头,抬起脑袋,尖喙张张合合。
回应它的却是白发小孩伸手一拂,将它从江栖鹤膝头掀下去,然后他有盘坐改为跪坐,趴到江栖鹤膝上,护住方才被阿绿碰过的那片。
“跟个护食的狼崽似的!”阿绿在空中打了个转稳住身形,气恼道。
江栖鹤慢悠悠睁开眼睛,把腿上的爪子拎到一旁,“乖乖坐着,东西要吃自己吃,不用问我。”
白发小孩温驯地后退半尺,双手交叠在膝上,后背挺直,黑眸眨也不眨望着江栖鹤,看得后者有些头疼。
“小白。”江栖鹤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开口,“你为何要跟着我?”
这话让他误以为江栖鹤不许他再跟着,急急前倾身体,拽进江栖鹤裤腿。
“你问不出来的。”阿绿蹲在几案上,梳理它被弄乱的羽毛,“狼崽子这种东西,一旦认定了人,赶不走的。”
“放他在身边也好,这小孩看上去挺有能耐的,长得也不错,若是没钱了,卖了能赚一大笔。”它又道。
小孩儿往江栖鹤腿边膝行几步,手由裤腿改为抓住袖口,往常蒙着霜的黑眸跟浸过水似的,湿漉漉,颤着光,真如害怕被抛弃的小崽子一般。
早在多年以前,江栖鹤便不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见识过太多红尘离乱、恩仇背叛,总有人趁着你同情可怜,往你身后捅上一刀。
况且五百年前,他还遭至亲至爱背叛过一次。
一颗肉长的心早已被冷铁包裹,刀枪不入。
但这小孩儿的眼神,看得他心口有些发痒,就像蝴蝶双翼轻挠花瓣,带出的微颤细柔。
两人对视几许,江栖鹤抬手揉了揉他发顶,“随便你吧。若之后想走,也不必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