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苏钰聪敏,也一时没明白买镜子是几个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买镜子做什么?”
萧逸俊眸微扬,装作无奈道:“家中夫人彪悍,为夫必不敢去寻花问柳,若是喜欢美人儿了,也只得拿着镜子照一照自己看了。”
“……”
苏钰一时,竟也无言以为,憋了半天,噗嗤一声笑了,骂了一声,“脸皮真厚。”
得了这个评价,萧逸眼眸带笑,愈发没脸没皮了,“夫人过奖。”
在萧逸靠着脸皮混过了这些要命且做作的问题之后,苏钰兴致过了,也便没有再“难为”萧逸,只透着门缝看了看外面有些阴沉沉的天,想着一场大雪,似乎是要下了。
就像萧逸方才所说的,一个男人,若说不喜欢美人儿,那多半有些掺假,可若让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仅仅是个美人儿,也是远远不够的。
夜色渐渐袭来,街上的人愈发少了,苏钰拔下头上一只簪子,轻轻拨动了一番桌上的蜡烛,在蓄了满池蜡油的边缘轻轻一划,脆弱的蜡烛像是受尽了这世间的委屈,一滴一滴落下泪来,在身体留下斑驳的痕迹,像是永远抹不去的疤。
夜深的时候,酝酿了已久的雪终究还是来了,飘飘洒洒的从天空落下,落到地上,又以极快的速度化了,直到天空的雪似乎积攒了太多的怨气,越下越大,大地才勉强留下一丝白色,可待雪花稍稍歇息,便又化了个干干净净。
西川的雪是这样,有时候人,也是这样。
阁楼外的雪簌簌的落着,夜已经深了,书桌后正在凝神书写的男人,还未曾来得及卸下上朝的官服。
伺候的小童已经进来提点了好几次时辰,可公务要紧,那男子,还是没有打算要休息的样子,只摆摆手,放了小童先回去休息。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沙沙翻书和落笔的声音,男人不时皱起眉头,似乎被什么极其扰心的事情乱了心神。
紧闭的窗户突然之间被风吹开了,哐当一声,摆放在小几上的烛台由于放的不稳,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将蜡烛甩到了角落里,熄灭了。
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只外面廊下避在柱子后的灯笼,摇摇晃晃,零星透进屋里一点光亮来。
男子正是愁绪上头的时候,突遇了这种事情,心里愈发烦躁起来,可是再烦躁,还是得将蜡烛重新点燃,才能看清书本上的字迹。
借着外面隐隐的光,男子走到烛台掉落的地方,在柜子角落里摸索了片刻,才摸到刚刚熄灭的蜡烛。
伸手去拿蜡烛,却见一层流纱的衣摆忽然垂到了眼前。
男子吓的手一哆嗦,见那衣摆下面,隐隐遮着一双女人的脚,那绣花的鞋上绣着一枝盛开的梅花,红线拼成的鲜红颜色,如在雪中落了一滴滴的血,意境优美,却也残忍。
男子心头一怔,这双鞋子,这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似曾相识。
身体有些微微发颤,随着裙摆慢慢抬起头来,却见隐隐的光线下,他的面前如鬼如魅,忽然之间站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白纱覆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神情淡然,似乎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再细看那双眼睛里的神韵,惊的男子脑中嗡嗡作响,身体一歪,险些倒在地上。
那双眼睛,他分明,分明是认识的,多年以来魂牵梦绕的,正是这样一双眼睛。
男子惊的不知所措,脑海里不经思索,怔怔唤道:“梦,梦偿……”
女子静默一瞬,叹息一声,将自己别在头上的一支簪子摘下来,朝着那男子递过去。
“许多年了,昭郎,我将这簪子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