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无胆(1 / 2)

天色未亮, 萧弘便睁开眼睛, 身旁的贺惜朝还睡得很沉, 脑袋半埋在被子里,传出轻轻的富有韵律的呼吸声,让这四下静谧显得尤为安宁温馨。

萧弘就这么侧着脑袋盯着贺惜朝露出的半张脸, 觉得哪儿那儿都好看, 就是一根头发丝长得都合他心意。

这个寮房的床柜很小,两人勉强睡下,自然靠的很近,萧弘觉得他的脑袋若是往里面再挪个半寸, 就能触碰到贺惜朝的脸。

他想亲一亲。

这个想法一撩起来就摁不下去了,萧弘心里顿时就像猫抓痒痒, 整个人蠢蠢欲动起来。

贺惜朝睡得很熟,如果他够小心,动作轻一些, 快一些,应当不会醒来吧?

萧弘喉结微动,带着贼心借着贼胆,视线紧紧盯着贺惜朝的睡颜,两人之间不过半寸,可他足足挪了一盏茶的时间, 才挪到只要撅起嘴就能亲到的距离。

他舔了舔唇, 心里砰砰直跳, 对着贺惜朝的脸慢慢地嘟起嘴巴……

激动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 贺惜朝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于是他下意识地将脑袋换了个方向,还不忘埋进被子里。

贺惜朝一动,萧弘吓得顿时僵在原地,别说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是那撅起的嘴巴都不敢收回来。可当贺惜朝又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只能对着那面向自己的后脑勺干瞪眼睛。

错失良机,扼腕叹息。

贼心还在,贼胆已失。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萧弘对着天花板深深一个长叹,才无可奈何地起身下床,摸过床边的拐杖,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殿下?”门外陆峰正守着,见萧弘天不亮就出了门,而且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槛,便奇怪道,“您这是做什么……”

“嘘……”萧弘竖起根手指头到面前,压低嗓子说,“轻点儿,惜朝还在睡。你赶紧把门关了,别发出声音。”

这简直跟做贼一样,陆峰满脸疑惑,不过还是依言小心地替萧弘关上门,然后跟着放低声音问:“您是要去哪儿吗,属下陪您去?”

“去找主持,你别跟我,我一个人就行,惜朝要是醒了,你就告诉他。”萧弘一字一句声音低的陆峰得凝神屏息才能听清楚。

陆峰哪儿敢放这个伤患一个人走,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让两个兄弟陪您去吧,放心,他们不耽误您的正事。”

萧弘提着眼睛瞧屋里头,觉得再争执下去,天都亮了,便点头,“行吧,就远远的跟着,别靠近。”

“是。”

萧弘一拐一拐到了智禅大师的禅房门外,就见一个小沙弥从里面出来,看见萧弘奇怪道:“英王殿下是来找主持的吗?”

“是啊,他人呢?”

“主持采药去了,您得等一等。”

“这么早,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后山,估摸着时辰也该回来了。”

萧弘闻言到了谢,便往后山摸去,看到了前日上山时候的明心梯,便也不讲究地坐下来,等着。

一炷香之后,一个老和尚背着一个竹篓从明心梯上走上来,看见百无聊赖拿着拐杖敲击石阶的萧弘,不禁笑道:“阿弥陀佛,殿下今日起的真早。”

“再早也没您早啊!”萧弘瞧着他的背篓,忍不住数落道,“我说,您都一把年纪了,做什么还上山采药,万一,我说万一不小心摔一跤,那乐子可就大了。那么多小和尚,还不够您差遣的?”

萧弘的称呼从昨日的你到今日的您,可见有求于人,自然而然放低身段,一早就来蹲守,决心不低,估摸着非得要个准话才行。

智禅大师也不点破,只是说:“这些草药十日前老衲便已经瞧好了,昨晚下了点小雨,药性最佳正适合采摘,都是殿下用得到了。”

萧弘一听惊讶道:“原来是给我得呀,那我更应该替您背回去,不过,我这走路都困难,就不拖累您了。”

“殿下尊贵,无需如此。 ”

“这不是还求您一卦嘛,应该的。”萧弘笑嘻嘻地拄着拐杖跟在智禅大师后面,求人办事的态度倒是非常好,也很直接。

智禅大师哑然失笑,背着竹篓回到禅房。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就换药吧。”

“您是大师,听您的。”一回生,两回熟,萧弘坐到榻上,将脚搁上去。

纱布解开,那肿起渗血的脚趾头已经恢复大小,伤口脓血消失,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了。

“阿弥陀佛,再过两天,殿下便可以下地走路。”

萧弘也学着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阿弥陀佛,真是太不容易了。”说完他朝着智禅大师挤挤眼睛,“再问大师,可愿为我卜这一卦?”

经过两天,智禅也了解了萧弘不拘小节的跳脱性子,总觉得深宫之中还能养成这样的实在是个……奇迹。

此卦不难,可萧弘为何延这两年,智禅却没底,“佛祖面前不打诳语。”

萧弘轻笑了一声,说:“我没撒谎,原因是有,可本王愿说,大师敢听吗?”他满不在乎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可那忽然改口的自称,却让智禅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我上明心梯的时候都已经告诉佛祖了,他没反对,算是默认了吧?”何止是佛祖,玉皇大帝天上诸神都应该被他念叨个翻了。

这种微微带着胁迫之意让智禅皱起眉。

萧弘也不管他,只是环顾着这间禅房四周,自顾自地说:“本王上山虽不过两日,可青莲寺当真淳朴,仿若隔离了红尘俗世,远离了喧嚣名利,智禅大师堂堂主持,还会自己上山采药,如此淡泊的品格,简直令人心生向往。”

萧弘搜肠刮肚地找些看起来很有深度的词句,当终于词穷之后,他话锋一转,“可若真脱离世俗,不把名利当回事,您又何必设立什么明心梯,替俗世之人开解卜卦呢?就如我家惜朝所言,名士居名山,摆明了要出仕,无非待价而沽罢了,所以您看我这个英王可够入您的眼?”

萧弘的目光落在那篓草药上,他是绝对不相信智禅会为所有上山受伤的人亲自去采药,这次居然还特意点明,自然是因为萧弘的身份。

再遗世独立的和尚,只要没成佛就要吃饭喝水,就要有寺庙居住,养了五十多张嘴,没钱怎么办?

和尚不事生产,来钱就靠香客。

别看护国寺跟俗世融在一起,似乎染了名利有些不纯粹,可那金光闪闪的佛像,越修越宏伟的寺庙,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贵人,以及大雄宝殿前那青铜大鼎上高足数十仗,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燃香,哪个寺庙不羡慕?

和尚也是个人,就算出家也斩不断七情六欲。

智禅大师看着萧弘笃定的眼神,不禁执起佛珠,闭眼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