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的手在抖,他缓缓蹲**,手指探向那枚几乎和血液融为一体的红玉观音。
黑绳已经断裂,裂口并不齐整,向野拿起的是那块玉,绳的一端被凝固的血液封印在泥地里,玉观音从另一端脱落,散发出一股冲天的腥臭气。
“向野,你也该死心了。”他二舅拍拍他的肩膀,给负责人使了个眼色,搜寻任务就此终止,耗时十五天。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明明是宽慰人的一句话,却带着浓浓的敷衍感。
是啊,他们都不想让简行活着,现在人不见了,自己的手还干干净净没沾半点血,他又何苦惺惺作态。
向野挣开二舅关俞的手,紧攥着那枚冰凉莹润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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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很矛盾,或者说,从被绑架,从他得知母亲死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杀死简行和放过简行的矛盾。
向巡害死了他在意的人,他也该让向巡在意的某个人付出同等的代价才对,从安排葬礼,到回学校填写志愿,他中间有无数次机会找到简行,用痛苦和脆弱欺骗简行的真心,轻易就可以使他落入他舅舅们和他商量过的圈套。
但是向野犹豫了,他在挣扎。
直到,向巡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向野也做出了选择,杀了简行吧,他害死他母亲还不够,马上就要连他的生命也剥夺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反击吗?
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向野发现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软了,他忍不住回头给简行松绑,忍不住放慢脚步等待简行的追逐,忍不住要在发现自家人的时候抢先赶走简行。
他对简行释放出恶意,他咒骂他去死,是真的发泄,却也是真的想赶简行走,因为他在前一秒,发现了极目远眺处他舅舅那帮人的身影。
转身的一瞬间向野想了很多,他想简行被自己这样伤害后应该立刻调头离开,以后就别再出现在他们眼中,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好,这样他们都会过的比现在好。
然而什么都比不过突如其来的意外,枪声响起,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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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野捏着玉,他不愿意哭,他妈妈死了他没哭,简行死了他更没有理由哭,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他不想要眼泪。
林间的风如刀般锋利,割开了他的泪腺,视线变得模糊,热烫的眼泪滚落满脸。
向野觉得他的眼泪不是出于懦弱,只是无法回避的生理原因,他的眼睛流泪了,是风刮的。
红玉观音在他手心,被捂得发烫,黏腻的血污被热度烤得化在他手里,向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他什么都护不住,也什么都不配拥有。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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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的向野好像和这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按部就班地成为了当初唯一的志愿大学的新生,和新的人打交道,交新的朋友。
母亲的死正在淡去,毕竟她卧床的几年间,说得难听些,和死无异。
简行的死也可以忘记,他不过是意外闯入向野生命中,相处不过一年的过客。
向野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因为他正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而简行,被永远地丢在那片荒林,他们终究是要渐行渐远的。
可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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