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点点头,对镜卸了钗环。
史慕蓉从里边净室出来:“主家,热水兑好了。”
“不急。”温凝仿佛猛然醒转,手中扔了钗,披上外衣,吩咐史慕蓉,“你快派人去沈公子府上通传,我有事找他商议。”
就怕沈浪已经就寝。
“这么晚了,沈公子怕也准备歇着了。”史慕蓉望着门外,夜色正浓,远处的鳞次栉比都成了黑色的剪影。
“你是我的人,还是沈浪的人?照我的吩咐做。”温凝对下边的女孩子从来都是言辞温柔,鲜少发火,这是头一回了。
史慕蓉赶紧低头出去。
这时辰确实该睡了,不过沈浪睡不着。罕见地叫人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安置了干果吃食,还喝了两壶酒,眼下无花,只有黄澄澄的果子,和天上一轮细细亮亮的月亮。
这月光温柔,沈浪却想起了下午时,他在院子里碰见的女子——薄唇嫣红,恨恨地看着他。她的眼眸漆黑,有水光点点,如同黑夜中粼粼的湖中波光。
微醺时,温凝裹着一身黑色大氅前来,微微福身。
“温夫人半夜求见,为了疫病的事?”沈浪手中还抓着那罐酒,“若真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了你。”
这马场有一半是沈浪的,可这语气听起来,十分的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奴家知道。现在凉雁关形势严峻,马匹供需本来紧张,若有疫情必得断腕救命,奴家不敢、也不会跟大人提这样的无理要求。不过,”温凝道,“奴家确有一事相求。”
说着,温凝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来:“请先过目。”
沈浪接过这一叠纸,纸上满满都是字,四四方方,不太好看,如同五岁孩童刚学写字的稿子。
倒是这上面的言辞,逻辑通畅,条理清晰,思考周全。
沈浪本是打算随意翻翻,可这上面的见识倒是叫他叹为观止,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初初有了八股文的架势。可见写字之人,是读了不少书的。
翻到最后,“酉金玉”三个大字郝然躺在上面。她的签名倒是十分工整、明朗又翩然,看来下苦工练过,令人刮目相看。
温凝看他出神,解释:“这便是那日考核第一场,金玉的答卷。奴家今夜冒昧来此,也是想要为她求个情。她是个人才,沈公子……不若就让她留在马场罢。”
金玉的去留,从来都是由沈浪的金口说了算。
“你马场里那么多的姑娘,难不成她这样的还少了么?”沈浪伸手,把那叠纸扔回桌上,继续喝酒。
纸质轻,寒风一吹,便撒在地上。
温凝以为他发怒,忙解释:“若只是这样的人才,我再培养便是,也不敢惹公子你生气。只是这次马瘟来势汹汹,东区的马场也算是咱们凉雁关的首屈一指,如今首当其冲。偏偏,这回咱们的马场却一点不受影响。”
沈浪抿一口酒,侧头看着温凝。
温凝继续道:“原因无他,金玉不仅有才能,也能决断。听说有马瘟的消息,王管事不理,她便自己做,此为一。王管事不给她买防疫的物资,她便自己想办法用草木灰煮水消毒,凭自己的本事解决问题,此为二。我回来之后,她也从不邀功,也不借此给王管事使袢子,人品忠正,此为三。”
沈浪的眉头皱起来。
“我知道,您看人,并不只是看他的才干。”温凝趁热打铁,“若是个不可信的,主家不在,便心怀不轨,要他有何用?若不是今日下头的姑娘们说,我还真不知道王管事有多混账,也不知道金玉有多大的功劳。这次疫病,是我亏欠了金玉,因此今日斗胆求公子你格外开恩,让她继续留在马场,其后必然大有作为。”
“我再考虑。”沈浪终于有所松动。
温凝谢天谢地:“多谢沈公子。听您这一说我便放心了,金玉她背井离乡,一个姑娘家离了马场,便是无依无靠。我也担心得紧。”
“无依无靠?”沈浪又想起傍晚,酉金玉为了讨好宋固,竟然还买了花裙子,想想都可笑。
不,是可恶!沈浪抿一口酒。
温凝却是以为他担心酉金玉的来路,斟酌了言辞解释:“我也忘了和公子说,金玉原不叫金玉,本名酉善。我出去谈生意,偶遇她在河边,一身的伤痛,差点溺死在河里。看样子是从家里逃出来,她不肯说,我也就没问。这孩子性情看着老实善良,我便自作主张,请宋固帮着弄了新的照身帖。”
“酉善……”沈浪却瞬间失神,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确认道,“是善良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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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感觉心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按住噗通噗通小心脏:女人,你扰乱我的心,你要对我负全责。
金玉微微一笑:公子你如此不要脸,何不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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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倒王大新这个烂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