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离开,众人散去。
夜离喊住了凤影墨。
见院子里人来人往,夜离便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想去僻静一点的地方。
可她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凤影墨竟然没有跟上醣。
她便只得开口道:“凤大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凤影墨看了看院中散得差不多的众人,这才举步不紧不慢朝她跟过来。
行至一个凉亭处,夜离停了下来。
凤影墨便也止住脚步,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夜离微微抿了唇,转身面向凤影墨,刚准备开口,对方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声:“夜坊主若是想跟凤某说谢谢就免了,凤某并不是为了帮夜坊主,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中了冰火缠告诉皇上和大家。”
夜离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其实她还真不是说谢谢的,不过,他为何这样做的原因,她却是想知道的。
原本她还以为他会说,是因为夜灵,虽然如今陌路,毕竟曾经夫妻一场,而她,是夜灵的大哥,所以,他这样做。
方才走在前面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他这样回答,她该如何回应。
是她想多了。
让陌千羽和众人知道他中了冰火缠,是因为三月之期眼见将至,一来,瞒也瞒不住了,二来,可以借助陌千羽帝王的力量去寻找解蛊之法吧?
静静看了他一瞬,她忽然开口:“是你做的吗?”
其实,她方才第一句话就是想问这个。
虽然他帮了她,但是,这几年,警惕和戒备已然成为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
他上次说过,他戒坊里面有人。
而对于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凤影墨似乎很是震惊,甚至有些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夜离没有吭声。
睨着她的反应,凤影墨低低一笑,然后,也不再跟她多言,转身就往外走。
他的反应,在夜离意料之中。
他生气了,她知道。
望着他的背影,夜离道:“我也并不想怀疑凤大人,所以我才敞开了问。”
她没藏着掖着,没独自一人心中生疑,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来,无非就是想要他亲口给她一个答案。
凤影墨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好一会儿,才听到凉凉的声音传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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睨了睨外面的天色,见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夜离起身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曲径通幽,顺着僻静小路,夜离弯到了后院。
虽然后院是建在戒毒者的厢房后面的,但是厢房是没有窗的,又加上后院里没有风灯,且好几棵大树,所以光线非常暗。
夜离身着一袭墨色的锦袍,似乎都要融进这黑冷的夜色,悄声走在一排厢房的后面,完全没有存在感。
一直走到一个地方,她停了下来。
缓缓蹲下身子,她就着微弱的光,细细检查着那一处的墙角。
忽然,一道略带揶揄的声音自天空中飘下来:“夜坊主可是在找老鼠洞?”
夜离一震,本就蹲得有些脚麻,骤然闻见这一声,差点没摔坐下。
只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子,她抬头循声望去。
是近旁的一棵大树,虽冬日叶子已落光,可枝杈繁多,密密麻麻,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轻倚在枝干上。
夜离瞳孔一敛。
虽看不清人,可声音她早已识出。
是凤影墨。
他几时在树上的?
就在她略一晃神的瞬间,衣袂簌簌,男人已自树上飞下,翩然落在她的面前。
男人本就高大,又加上她是蹲在地上的,他这样往她面前一站,就像是巨人一般,夜离仰脸看着他
。
“你怎么会在树上?”夜离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
男人骤然蹲下身,眉目如画的俊颜猛地出现在夜离面前的方寸之间,夜离呼吸一抖。
“等夜坊主啊。”男人轻声开口,幽兰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夜离眼帘又是一颤。
“等我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稍稍挪了挪,夜离不想紧挨着对方太近。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无声地指了指两人面前的墙角。
夜离怔了怔,疑惑地看了他片刻,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还是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他指着墙角根一簇枯草处,然后歪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老鼠洞在那里”时,她才明白过来。
顿时无语了好一会儿。
敢情等她来看老鼠洞?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眸低声问向他:“凤大人也怀疑沈妍雪?”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子就是沈妍雪的厢房后面。
今日她想了很久,很确定那瓶续瘾药就是沈妍雪换的。
只有沈妍雪近过身,只有沈妍雪碰过她的药瓶,只有沈妍雪有机会。
而且,沈妍雪也有害她的动机。
且不说,这些日子在戒坊,她没少让她不爽,单说上次金銮殿前,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将她吸毒道出,让她颜面尽失那件事,她可能就已在心里恨上了。
虽说,当时的身份是夜灵,可夜灵毕竟是她的妹妹。
所以,逮机打击报复她,完全有可能。
只是,沈妍雪怎样将药物散播出来,让其他人都续上瘾的,她一直搞不明白。
经过种种猜测,种种否定,最终,她怀疑,或许跟老鼠有关。
所以,她来了这里。
而,凤影墨竟然也在,倒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且还知道她找老鼠洞,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只是,平素,他不是都站在沈妍雪那边吗?
见他没有吭声,夜离又立马警惕起来,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你不会是专门过来搞破坏的吧?”
凤影墨闻言,顿时脸一垮,“夜离,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将人往好处想?”
夜离怔了怔,想起今日他帮她脱困之后,她还问他“是不是他做的”,如今又这样问,似乎的确有些过分。
只是……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怀疑沈妍雪,又为何觉得跟老鼠有关?”
其实,她原本还想问的是,他为何就不觉得或许真的就是她所为呢,毕竟,她的身上装着续瘾药这是事实。
当然,她没有问,也问不出口。
而男人的答案却是有些奇怪。
他说:“因为我了解她,也了解你。”
她就懵了懵。
她的问题似乎跟了解不了解她没有任何关系吧?
不过,心里面却又莫名的为了这句话微微起伏开来。
忽又想起什么,她问:“你深更半夜跑到戒坊后院来查真相,难道也是为了身上的冰火缠吗?”
今日,他说,他之所以帮她脱困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现在呢?
案子本是大理寺在负责,跟他缉台无关。
或者是因为虽怀疑沈妍雪,却又不相信沈妍雪会如此,所以,就想着要亲自查出真相?
男人静默了一瞬,便回了她。
“不是,跟冰火缠无关,只是在御史台多年的工作习惯,一遇到案子,就本能地想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吗?”夜离干笑了两声,“这习惯还真是好啊。”
“怎么?你不相信?”
“相信,当然相信。”
“那你为何发笑?”
“不笑难道让我哭?”
“人难道只有哭跟笑两种表情?”
“……”
夜离瞬间无语。
“至少,还有你擅长的第三种表情。”
“什么?”
“面无表情、一脸清冷。”
“……”
夜离再次无语。
他们两人都是蹲在地上的姿势,而且挨得非常近。
恐被别人发现,两人每次说话,都必须歪头凑到对方耳边,压低了声音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