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面,一叶扁舟独行。
船夫在船头摇橹,船尾盘腿坐着一人。
一身藏青色锦袍,袖口和腰间都绣着素雅木兰,头顶一枚金色的发冠束发,剑眉星目,正静静看着船尾一漾一漾的江水出神。
一女子从小舟的乌篷内弯腰走出,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瞬,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男人的肩上,“江风大,王爷做什么坐在这里吹冷风?窠”
男人回过神,扭头看向立于身后侧的女子,伸手将女子的小手握住,微微一笑:“没事,吹吹风能让人神清气爽。”
“王爷真的决定了吗?”女子轻拂了裙裾,挨着男人的身边坐下,侧首问向男人。
“决定什么?”
“决定放弃尊贵身份,放弃荣华富贵,陪着瑾柔过寻常人的生活?”女子美目殷殷地看着他,江水映入眼底,波光潋滟。
男人看了她一瞬,展臂,将女子拥入怀中,“嗯”了一声。
“可是,瑾柔担心,瑾柔给不了王爷想要的生活,王爷会不会后悔?”小脸靠在男人厚实的胸口,女子幽幽说着自己的忧虑。
想要的生活?
男人眸光微敛。
他想要的生活谁也给不了,除了他岳卓凡自己。
什么是尊贵身份,什么是荣华富贵?
若一个堂堂的王爷连喜欢谁都不能做主,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叫什么尊贵身份?
荣华富贵?
呵~就算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若命都没有了,空有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喜欢瑾柔,从那年的第一眼起,烟花三月、繁华京城,风月楼的上空,她如同仙女一般从天而降,跳着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灯伞舞。
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非她不娶。
可是他的父皇,轻罗国最尊贵无比、最高高在上的皇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要杀了瑾柔。
他怎么求这个父亲都没用,照样杀无赦,还卸掉了他玄铁制造坊督管一职,让他在暴室思过三月。
玄铁坊督管本就是闲差,卸了就卸了,他不稀罕,可是瑾柔,毕竟是一条人命,无奈他被困暴室,想要送个信,让瑾柔快逃都不行。
他一直以为瑾柔死了,也曾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
可是生在帝王家,就是连消沉的资格都没有,父皇放弃,只当无此一子,兄弟趁势打压排挤,想要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没有办法,为了活着,为了有尊严地活着,他就得重新振作起来。
此次拜访后幽便是他主动请缨的。
谁知在半路无意中得知,他的好太子哥哥布下了陷阱,准备在他回程的时候置他于死地。
所以,他才想到了和亲,他想,若娶一个后幽的公主或者重臣之女回去,他们便不敢轻易动他,至少在他回程之时不敢动他。
因为一起回程,若他有事,公主或重臣之女肯定也有事,而公主或重臣之女出事,后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娶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或者重臣之女回家,他的父皇也会觉得他从瑾柔的那件事中已经走出,重拾对他的信心。
没有想到的是,在大雪节那夜的夜市里竟然遇到了一个同样会跳灯伞舞的姑娘,让他早已如同死灰的心激动不已。
瑾柔曾经跟他说过,此灯伞舞是她自己所创,世间独一无二,既独一无二为何还有人会跳?
所以,他怀疑瑾柔还活着,而跳舞的那女子言语闪烁,让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猜疑。
他想通过该女子找到瑾柔,却也不敢操之过急,唯恐瑾柔不愿见他,只得不动声色相约翌日再见。
女子走后,他想了很多,想起和瑾柔的点点滴滴,原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自己早已都忘了,却没想到记忆如此鲜明,就像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事一样。
一人独饮,酒壶见底,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对他甚是了解,开口便唤他“岳王爷”,然后说想跟他做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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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来人气势迫人,猜想非富即贵,且绝非善类,他没理会,转身便走。
对方说:“王爷难道不想见瑾柔吗?”
他当时就顿住了脚步。
“你想做什么交易?”他问对方。
“我的人刚刚替王爷寻到了瑾柔,作为回报,我想要王爷手中的玄铁炼造之术。”
他不信,对方便给了他一个玉镯,那是他曾经送给瑾柔的,他认识。
所以两人达成了交易,还进行了一场深谈,对方甚至知道他在轻罗的处境。
最后他决定先带着瑾柔离开,对方负责制造一场他的假死。
他若留下,面临太多困难,第一,必须跟后幽和亲,因为事先已经约定,而找到了瑾柔,他已不再想娶别的女人;
第二,太子那边的危机还在,有了瑾柔,太子甚至更有了陷害的理由,因为瑾柔是父皇想杀之人。
与其回去自身难保,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不如接受这个男人的意见。
以退为进,先避危机,龙遇浅滩,先韬光养晦,等羽翼丰满,再行归来。
男人说,他只管带着瑾柔离开,接下来的事全部他搞定,替他死的人,以及承担责任的真凶,皆已找好。
所以后面的事他也没管,与瑾柔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他也暂时没心思管这些事。
就在他准备带着瑾柔离开后幽的前夜,这个男人再次约他在城北的冰河边相见。
他到的时候,男人穿着大氅、戴着斗篷在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