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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三日, 整个斯特林帝国放假一天。十七年前的这一天, 两位英勇的将士为了阻挡高阶异兽的阴谋, 壮烈牺牲了。为了记念两位年轻的战士, 斯特林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萨恩霍尔皇帝亲自授予其英雄称号，为了记念所有与异兽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们, 皇帝陛下颁令每年的十一月三日为英雄记念日。

东九日坐在悬浮列车里, 从手腕上的身份识别器上拖出可视屏幕, 安静地浏览资料。细长的黑色刘海微微下垂, 遮住了眉目, 修长皙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偶尔停顿一下，将圆润光滑的拇指指甲咬在嘴角，一副沉思的模样。

希瑞菲德尔停下与纳特韦尔的谈话，转头凑过来，瞄了一眼东九日浏览的屏幕。

“你在看什么？”希瑞问。识别器与人的神经相连，东九日开启了隐藏浏览功能，除了他自己，别人都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

今天得了一天假, 学院却组织学生去英雄记念馆，包了五列超长的悬浮列车，浩浩荡荡地前往首都哈瑞斯城, 瞻仰帝国的英雄。

一想到全国大小学院的学生都将汇聚在利特英雄记念馆, 希瑞就心惊胆颤。十几万人, 赶在同一天, 挤一个小小的记念馆，光是进场排队就需要等待两小时以上。

小学初中年年去英雄记念馆，每次去都像打战一样的辛苦，到了高中，学校放宽的了要求，学生可以自发去参观记念馆，希瑞都没有报名，终于不用再被挤得像肉饼了，哪知考上高级学府，注重人文的马威学院组织全院的学生都去参加记念英雄的活动。机甲系的学生更是首当其冲，记念碑上的一长排名字英雄，可都是机甲战士的前辈们啊。

“在看为帝国献身的英雄们。”东九日说着，手指的动作未停，终于找到了十七年前与六阶异兽同归于尽的两位英雄。

卡罗尔霍尔和威尼弗雷德斯托克。

手指滑到人名上，东九日皱了下眉。是巧合吗？为什么逝去的两位将军的名字，与两个学长同名？倒是卡罗尔姓霍尔，而不是格雷斯。

东九日成长于边缘城市克里拉城，长期受异兽侵袭的克里拉城每年都有很多战士英勇就义，对那里的城民来说，守城每个战士都是英雄。受他们影响，东九日一直把成为机甲战士作为人生目标。再则，他的亲生父亲在十七年前的某次战役中失踪，许多人说他死了，妈妈却一直不相信，坚信父亲仍然活着。

他没去过首都哈瑞斯城，更没进过利特英雄记念馆，自懂事以来，他就在学习和打工中度过。直到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卡罗尔·霍尔和威尼弗雷德·斯托克是死于十七年前克里拉城的某次重大战役之中。

“不知道今天霍尔家族和斯托克家族会不会派人来利特英雄记念馆凭吊。”希瑞感叹。往年两个家族的人都会前往记念馆举行仪式，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格雷斯学长和斯托克学长的名字，有些独特。”东九日抬起头，随口一提。

“呃，九日不知道吗？”希瑞睁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

“知道什么？”东九日歪了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坐在旁边的纳特轻咳一声，手搭上希瑞的肩膀，笑说：“格雷斯和斯托克是首都的两大姓。两家的当权者现任帝国的最高司令，有南北司令之称。”

“所以，两位学长的爸爸都是司令，一个掌北军一个掌南军，是皇帝陛下的左右臂膀。”希瑞诧异地问，“九日难道一直不知道吗？学长没跟你提过？”

“……没有。”东九日淡定地说。

他从小在乡下城市长大，每天忙着学习和生计，哪有闲暇时间去关注这些，后来灵魂受伤沉睡，复苏了前世的精神体，更是忙得适应新世界，改善伙食，占去了大部份时间，即使觉得格雷斯与斯托克这两姓氏有些耳熟，也不会联想到帝国的两位司令身上去。

男朋友是帝国司令家的公子，呵呵，还真是惊吓。

“你们没有提醒我。”东九日说。平时希瑞只崇拜地说学长怎么怎么厉害，却从没提过学长们的家庭背景，似乎爸爸是总司令这样的背景对希瑞以及机甲系的学员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

显然，他忘了，能考进马威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简单。其他学院的机甲系戏称马威学院的机甲系为贵族公子系，顾名思义，身为平民的东九日能考进马威学院机甲系，独树一帜。

“啊哈——”希瑞拍了下额。“我以为你知道……”

“现在知道了。”东九日低头，继续浏览屏幕上的资料。他还是觉得奇怪，两位总司令，为什么给自己的儿子取与英雄一样的名字。

卡罗尔·霍尔是大皇子，威尼弗雷德·斯托克是大公子。两人一死，家族继承人就落到二皇子和二公子身上了。

见东九日又低头专注光屏了，希瑞犹豫了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斯托克学长和格雷斯学长其实都算私生子。”

因为是私生子，所以两人从来不会轻易提起自己的家族。也是因为私生子，两人惺惺相惜，一起成长，形影不离。

“私生子？”东九日微微惊讶。

他是真吃惊了。

这么耀眼夺目的两个男人，竟然是私生子。虽然冠有姓，却不被家族承认，更没有继承权。想起常用温柔眼神注视自己的金发男人，东九日心中一软，隐隐为男人心疼。

“据说……五岁前，他们一直生活在孤儿院，后来才被接回家族。”希瑞抬头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继续小声说，“还有传言，他们的母亲是同一个。”

“同母异父的双胞胎？传言太假了。”东九日收了屏幕，坐直身体，看着列车窗外风景如线般地闪过。

“这也不是不可能嘛，以现在的高科技术，同时做个试管婴儿什么的，太简单了。”希瑞拍腿说。

什么样的美女，使帝国最高两大司令神魂颠倒，同时爱上了，还允许其诞下私生子？

希瑞还想说什么，被纳特撞了下肩膀，希瑞转头瞪他，纳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下。

“你刚声音太大了。”

希瑞抿嘴。他刚一激动，拍腿时提高了音量，希望没人注意。

“嘀——”一声，东九日手腕上的识别器提示有信息进来。他点开信息栏，看到一行字。

‘九日，在忙什么？’

是卡罗尔发来的信息。东九日点开打字栏，回了一句。

‘在去利特英雄记念馆的路上。’

过了两分钟，卡罗尔回了信息。

‘好好玩。’

‘嗯。’

打完一个字，列车提示到站了。东九日关闭了信息栏，起身与希瑞等人一起有序地走下列车。

高空之上，穿梭于云层的飞船，正在启动下降功能。坐在头等舱的金发青年右手覆在左腕上，转头看窗外如棉絮的白云。

“快到了。”坐在左侧的褐发青年低沉地说。

“呵，每年都参加自己的‘死亡记念日’真是槽透了。”金发青年讽刺地说。

“伊波尔继位后，就可以取消了。”褐发青年说。

“老头子才一百多岁，还壮年呢。”金发青年挥挥手，冷笑一声说。

利特英雄记念馆附近的飞船停靠站，数十艘华丽的飞船陆续下降停靠，金发青年所在的飞船其貌不扬，其它飞船都停靠完毕后，才轮到他们的。

刚走下飞船的楼梯，就看到站在楼梯口处的黑衣军装男人。

见两人下来了，黑衣军装男人向他们敬了个礼。“你好，格雷斯阁下，斯托克阁下，我是夏谱·巴顿，受命于伊波尔皇子在此等候两位阁下。”

卡罗尔回敬礼，伸手与夏谱握了握手，侧首对威尼弗雷德说：“你看，才说到伊波尔，他就派人来了。”

“每年不都是这样吗？”威尼弗雷德说。

卡罗尔扬眉，冲夏谱笑了一下。“说得也是。打从……死了后，伊波尔就特殷勤。”

夏谱额冒细汗，虽然卡罗尔殿下是冲着他笑的，他却感到背后一凉，肾激素上升。

“走吧。”卡罗尔拍了下夏谱僵硬的肩，优雅地走了。

威尼弗雷德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夏谱迟疑了下，落后三尺，低头跟在后面。

排队的时间比预计的要短一些，希瑞说自己往年都要排两小时，这次他们只用了四十五分钟就进场了。

这要归功于他们是马威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开通了绿色通道，优先进场。

利特英雄记念馆占地面积庞大，分五层，一层是近十年牺牲的战士，二层是近二十年的，以此类推，五层基本是五十年以上牺牲的英雄们。事迹特别突出为民众悉知的英雄拥有一尊雕像，雕像旁刻有其生平事迹。除雕像外，还配有一个屏幕浏览器，可播放该英雄生前的视频，供后人缅怀。

东九日、希瑞和纳特三人一起，在每一尊英雄雕像前都看一看。相比东九日的虔诚与认真，希瑞与纳特就显得一般了。他们来过很多次，看过每个英雄的生平事迹，不像初次进来的东九日，会敬重地在每座雕像前停驻五分钟以上。

“今年又加了几位呢。”希瑞环视了下，发现几尊新添的雕像。

“每年死于战争的战士不计其数，真正能被人们记住的只有少数。”纳特感叹。

东九日想起异兽入侵地球之初，几十亿人死于战场，那些与异兽拼死相搏的人类，是最初的英雄。如果没有前人英勇抗战，地球上的人类会灭绝，而这颗蓝色之星，将成为外星异兽的乐园。

现在人类获得阶段性胜利，拥有太平日子，却不能掉以轻心，安于现状，人类共同的目标应是把异兽赶出地球。

三人在一层转了两圈，就打算去二楼。

十七年前战死的卡罗尔·霍尔与威尼弗雷德·斯托克的雕像正在二楼。利特记念馆没有传送电梯，楼梯成了唯一上楼的途径。共有五架楼梯，三人选了东南方向的楼梯，顺着人流，慢慢地往上走。

楼梯有两米宽，靠里一边往上走，靠扶手这边往下走，所有人遵循秩序，安静沉默地排队。当走至转弯处时，一道精神力波动令东九日一震。他倏地转头看向身侧，正有一队身穿其它学院校服的学生往下走，而那个精神力波动的人与擦身而过。

仿佛有感应般，那人也回头看东九日。

那是一个华人少年，二十出头，拥有一头墨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荡在身后，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五官柔和得像娃娃。看到同是华人的东九日，那少年笑了笑，就拐过转弯往下走了。

两人背道而行，越来越远，东九日皱着眉头，上楼的速度变慢了。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希瑞推了他一下。

“……不，没什么。”东九日摆摆手，继续踩着阶梯。

那种精神波动，就好像有一盘炖得糯香的东坡肉，摆在眼前。任何一个食客看到肉色红艳，香气扑鼻，晃一下似果冻的东坡肉，都会忍不住十指大动。何况吃过东坡肉的人，都知道那口感销魂，滑糯酥烂，肥瘦均衡，皮质弹牙。

那长辫子华人少年从东九日眼皮底下走过，就像一盘移动的东坡肉。

东九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自灵魂苏醒，精神力升级后，还是第一次禁不住诱惑，想摄取他人的精神体。似有若无的香味还在鼻尖留连，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都翻滚了。并非他肚子饿了，只是太想尝一尝那个精神体的味道。

压抑下蠢蠢欲动的食欲，东九日坚定地走完楼梯。终于，那香味淡去了，渐渐地消失。

东九日松了口气。

“九日，很热吗？”希瑞奇怪地看着东九日额角的汗水。

“……刚人多，有点热。”东九日一抹额角，果然一手的汗。

“还行吧，刚刚一楼人更多。”纳特环视了一圈二楼的展厅，显然比起一楼，二楼人流要少一点。

“走吧，我们那边看看。”希瑞一指前方，那边围了一圈人，似乎在看什么仪式，因为听到庄重的配乐了。

“那方向是……”纳特一顿。那边是一个独立展厅，如果没记错，那里正是十七年前英勇战死的两位将军记念厅。

三人一起走了过去，凭着机甲候补生体能的优势，挤过层层人墙，占据了一个好的视角。

展示小厅四周竖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内侧四周每隔两米站一黑色军装带实弹装备的战士，二十平方左右的空间，最里面，并肩立着两个一米九左右的成年男子，一金发一褐发，五官英俊，身姿挺拔。东九日吃了一惊，他以为看到了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但定睛一看，却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那竟是两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竟然是雕像！

所以，那两人，正是十七年前战死的霍尔将军和斯托克将军。

记念馆将两人的雕像摆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站着，像生死相随的伴侣。相较两位学长，英雄雕像的年龄要年长几岁，但凡看过两雕像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马威学院机甲系的两位风云人物。

所以，卡罗尔到底是哪个家族的人？如果是格雷斯家族的人，为什么长相与霍尔家族的大皇子一模一样？

“你也觉得像吧？九日。”为他解惑般，希瑞指着雕像，轻声说。“我第一次在学院见到学长他们时，也吓了一跳呢。他们长得太像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英雄了。”

“格雷斯家族和霍尔家族是什么关系？”东九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