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93(2 / 2)

红楼之珠玉 M的马甲君 5128 字 15小时前

?  却说贾珠于邛州任内尚不满三载之际,便忽地接到敕令回京的谕旨。

原来五皇子自授命山西巡抚之后,可知山西省不设总督,巡抚最大,五皇子于此经营数载,已渐有成色。北方之境,游民部落居多,除却阿速之外,尚有其余部落,皆不服中央管束。各部落为了己方生存,皆从各部南下剽掠中原,无一刻消停。五皇子虽任满三年,然因北境战事未停,五皇子便也连任巡抚之职,未曾回京述职。而彼时景治帝惟令五皇子领军两万出征,哪里能够?遂五皇子便以胡骑彪悍、兵力不足为由,向景治帝请示,愿自行筹措银两招兵买马。又趁机威胁,只道是京城正位于山西左近,若是山西不平,则京师将无宁日。如今景治帝正为朝中诸事头疼不已,唯恐再添北境胡虏之乱,只得准奏。

自此,五皇子便暗中经营,招募兵马。花去数载的工夫,王师已逾十万人马。期间景治帝亦曾多次下令五皇子,将募兵分散到北境各地,以免聚众谋反。然因北境战事不断,遂分散的募兵亦是时常集结迎战。面上观来,募兵虽散,实则形散而神聚。

彼时朝中又出一事。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宛立俊为从前太子府长史,近日被景治帝破格提拔为吏部大堂,却为言官弹劾曰“任上亏空、贪墨受贿”。而此番五皇子麾下募兵惟以五皇子马首是瞻,兼了五皇子多年筹划,如今是兵精粮足。遂五皇子便以宛立俊事件为借口,自擒大旗,以“清君侧”为那口号,率军自南向北挺进,从平阳府向东攻取顺德府,再自南向北依次攻下正定府、保定府,直取顺天。景治帝匆忙调派兵马抵挡,不料军中多是从前五皇子势力,反水的将领不少。万般无奈之下,景治帝是万人皆信之不过,惟迫使老将出马,命卓有军功的忠顺亲王领兵出战,于保定府与五皇子交战。

却说匆匆走马上任之时,那忠顺王便已知晓此番怕是有去无回。又念及此番征战,竟是他稌家的“家务事”,兄弟阋墙之争,便是说道出去,亦是多有不堪。遂请求往了宫中祖宗牌位前祭拜,哭诉一回,方才披挂去了。

两军交战,忠顺亲王骑于马上,对阵前五皇子颤颤巍巍地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道是:“……兄弟反目,于情于礼皆不相合,即便苟得大宝之位,亦难逃天下之人讨伐,麟儿何必偏生走至这般地步?……”

不料五皇子闻言,不过冷笑一声,亦不接忠顺王这话,惟道句:“皇叔误会了,此番并非是兄弟反目,乃是为清君侧而来。那宛立俊仰仗皇兄纵宠,有恃无恐,乱我朝纲,本王领兵前来,惟欲讨伐宛立俊,皇叔自可就此回报与皇兄。”

忠顺王闻言,哪里肯信,自知劝和已是不能,只得长叹一回,两军开战。

期间忠顺王身侧的副官身手过人,乱军之中,尚能百步穿杨,一箭向五皇子射来。幸而五皇子警觉机敏,挥剑挡下。随后五皇子示意稌永递来震天弓,亲手张弓如满月,对准忠顺王,此番三箭齐发,一支箭正中忠顺王面部,一支箭正中忠顺王身侧副官喉部,射了个对穿。首帅中箭,忠顺一派登时大乱,五皇子随即下令己方猛攻。忠顺之人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随后忠顺王只得率军退回保定城中,闭门自守。

此番忠顺王被五皇子射中面部,元气大伤,亦不敢再行领兵出城与五皇子硬拼。心下直恨得牙痒痒,心下只道是老五乃本朝第一高手之事无人不知,兼有武曲庇佑,这般隔着战场放他冷箭亦射不中他,反倒着了他的道。忠顺王一面召来军医替自己诊治,一面暗忖此番不可就此出城,需从长计议。随后又长叹曰自己如今当真是上了年纪,精力、身手与了二十年前,自己马上征战那阵子,可谓是相去万里。彼时老五尚且年幼,不过十一二岁,便可持剑与正当壮年的自己比试过招。如今时过境迁,战场相逢,却是敌我之分,你死我活了。彼时何曾料想到今日。

一面于心底感叹一回,一面思忖之后却是如何是好,这般死守在保定城中,自己所得之令,乃是将五皇子击毙于京城之外。若是一味闪躲,令老五就此饶过保定城而北上进攻京城,便也功亏一篑。

不料此番正令军医治伤,却忽闻卫兵急匆匆奔进大堂,报曰:“王爷不好了,五王爷的人马攻入城中了!”

忠顺王乍闻此言,大惊失色,将那敷药的军医顺手一推,立起身来说道:“各城门俱是紧闭的,老五如何进来?”

那卫兵道:“似是有人从城内开了城门!”

忠顺王:“……!”

却说五皇子此次北上进攻,所有路线并途径的城镇皆安插有内应,俱是部署筹划了多时,可谓准备万全。此番待忠顺王领兵退入保定城中,五皇子方命人从城外放出信号,通知城内的内应,装成守城士兵的模样,潜进城门机关处,杀死城门处的守军,大开城门,放了城外五皇子之军进入。

此番五皇子领兵骤然杀入,将忠顺王杀了个措手不及,领着一干亲卫,开了北门,令人在南门处掩护,方才从北门逃出城外。谁知对了这等伎俩五皇子早已是司空见惯,令手下之将饶至北门外埋伏,沿途设置绊马索,又埋伏了弓箭手。可怜忠顺王领人千辛万苦杀出城来,堪堪一出城,便中了埋伏,又为流矢射中,倒成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当夜激战,五皇子已拿下保定城。自此,五皇子势如破竹,沿途守军闻风丧胆。不过十日,便攻破京城。景治帝闻知,尚欲放火自焚,不料五皇子已率军攻入,未及火势蔓延,便着人扑灭。此番跌坐在地的景治帝只见五皇子缓缓步至跟前,手持一柄燧发枪,正是出京之时贾珠所赠,枪口正指着景治帝。

只听五皇子说道:“皇兄,见罢此物,想必今日之局,你亦是不难预料。”

景治帝:“……”

五皇子又道:“彼时臣弟依皇兄之命出任山西巡抚,期间臣弟尝以剑两度击杀刺客,以此枪击毙两名刺客。缘何如此,皇兄自不会不晓,他们皆是奉皇兄之命前来取弟性命。待臣弟第二次以枪击毙刺客之时,弟决定将第三发子弹留于皇兄,作为皇兄归宿。此枪为那人所赠,本用以自卫之故。如今,亦算物尽其用了。”话音刚落,伴随着扳机声起,弹头始发,正中景治帝前额。

一月之后,五皇子即位,改年号景元。彼时贾珠于川省任内方逾二载,便接到回京诏书,被景元帝擢为兵部尚书。

却说自贾珠闻知煦玉凶讯伊始,只道是煦玉外任他省,殚精竭虑,如今竟得了个客死异乡之局,真乃天道不公。如今亦是心如死灰,除却公务在身之时着了官服,其余时日皆着素服,整日食斋啖素。心下暗笑自嘲曰到底寡妇守丧二十七个月亦可改嫁从了他人,自己若是一直如此,过个二三十年,大抵便可得了贞节牌坊了。

而此前日日盼着三载之期过去,自己可得归京述职,借以与煦玉团聚。不料任期未过,便闻知煦玉凶讯,自此便死了回京之心,再无念想,整日里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总归了是自己独自一人,在何处过不是过。大抵就此老死在这大邑县中,做那闲云野鹤,适或自在些许。之前亦曾闻说京师情势风云变幻,如今堂上已是变了天,对外宣称景治帝于大殿中自焚,五皇子即了位。贾珠闻罢此信,彼时亦尚未将之与己身命运联系起来,仍日日进了县衙升堂,安心做自己的七品知县。正值此时,圣旨方至。

闻知自己擢升兵部大堂,贾珠是无惊无喜,心静如水。暗忖曰若是换作五年之前,现状只怕便是全然两样了。大抵自家便也不会遭逢查抄回籍之灾,自己亦能于京师同煦玉相守。只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其间唯一令贾珠诧异之事便是此番接替自己县令之职那人却是从前的吏部大堂,三皇子稌泽。想来景治帝在位之时,这三皇子正得势,好不风光。如今景治帝薨殁,这三皇子堂堂吏部尚书,竟为他皇弟发配来川省做了知县,当真是天道轮回,泰极否来。

碍于此乃圣上之令,贾珠只得奉命归京。此番贾珠是除却身侧跟着的家人随从,其余皆是两手空空而来,复又两手空空而去。只身侧诸人见贾珠此番高升荣归,无人不喜无人不乐。惟贾珠一心寻思着寻了理由,卸任求去。

此番贾珠携了众家人慢慢悠悠北上,一路倒也游山玩水,去了许多地方。之前亦曾收到孝华来信,道是自己于江宁钟山之上,建了应麟的牌坊祠堂,遂此番贾珠便趁归京之际,往了钟山祭拜一回。随后方乘船,沿运河北上回京。

刚到京城,便从贾芸口中得知贾政病逝之事,心下得了主意,只道是此番正可借了丁忧之故,解职回籍。

之后进宫面圣,景元帝屏退众侍,单独于御书房召见贾珠。此番贾珠不过远远立于门边,未曾步至御座跟前,方跪下行礼道:“臣敬贺陛下,终登大宝之位,可谓是天遂人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番景元帝亦是与贾珠多年未见,闻罢此言,不禁龙颜大悦,随即道句:“免礼,平身。”

贾珠闻言,道句“谢陛下”,方立起身来。此番首次抬头打量与自己隔了个距离的景元帝,一袭龙袍,持重若金;长身玉立,光华耀目。心下叹道自己见过稌家三任皇帝,大抵眼前这位便是稌家最衬龙袍之人。然饶是如此,他自谓那身着金盔金甲,腰掣龙泉、臂揽雕弓的天|朝第一高手,仍是最令人目之难忘。

景元帝率先开口说道:“今日之局,你功劳亦是不小。朕已下令将城中荣宁二府撤去封条,归还你族,你族先祖爵位亦一并复原如旧,两房族人可入京居住。如今子卿已入职吏部,钦思回京,得了散秩大臣之职。若珣玉尚在,当袭了孙尚书之位。奈何此人向来性子不佳,不免夭寿之患,如今果真如此……只现下兵部大堂虚位以待,亦朕昔年之职,你亦实至名归。”

贾珠闻言,面上并无一丝喜色,惟垂首对曰:“微臣多谢陛下隆恩,只微臣已上报吏部,微臣之父病逝,未及提前告知陛下,乃臣之过。恳请陛下准臣南下奔丧,以全孝道。”

景元帝听罢蹙眉思忖一回,仍是颔首道:“自是如此,只不过……”说着又令道,“你且抬首。”

贾珠闻言只得依言抬头,景元帝伸手一把挑起贾珠下颌,细细打量一回贾珠神色,说道:“看来珣玉之事对你打击不小,你这模样,与了数年前,朕责你之时极像……却又不像……似是已生无可恋……”

贾珠不动声色地将下颌挪开,仍是垂首道句:“陛下恕罪。微臣此来,欲请求陛下允臣告病求去。陛下知臣向来胸无大志,惟知安分从时。如今微臣宛若行尸走肉,陛下交与重任,只怕微臣难以达成陛下期待,有愧圣恩。”

景元帝听罢此话登时有了怒气:“你!朕此番可不欲听你此言!”

贾珠随即跪下说道:“此乃微臣肺腑之言,冒犯陛下之处,还望陛下恕罪。若陛下念微臣昔日之功,还请陛下开恩,准臣之请。”

景元帝闻言斥道:“珣玉病殁,便令你成了这般?!”

贾珠对曰,嘴角竟掠出一抹淡笑,将那神情衬得分外荒凉:“进京之前,若说微臣尚有放心不下之事,便是心系陛下北上安危,恐陛下遭甚不测。彼时陛下离京,微臣以为此生再难见陛下一面,不料此番臣得命归来,实属万幸。如今观来,陛下龙体安泰,万事无忧,微臣心事已了,如今当是心无所念,正是求去之时。”

景元帝闻罢这话,倒也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贾珠又道:“彼时微臣之府为先皇查抄,先皇亦曾将陛下所赐鸳鸯剑归还微臣,想必先皇亦晓此乃陛下恩赐。陛下所赐鸳鸯剑本为一对双剑,陛下赐予微臣雌剑,自是喻示微臣乃陛下左膀右臂,此意微臣片刻不敢稍加遗忘……”

景元帝闻言颔首对曰:“不错,你既知此意,此番便断无自请求去之理。”

贾珠不答此言,自顾自接着道:“于臣而言,臣最难忘之时正是于钟山之上,与陛下患难与共之时。若日后再逢那紧要之时,陛下需臣效力,若臣尚有命在,臣不拘身处何地,定当千里以赴……然微臣当真不欲再有那等时刻,微臣祈愿陛下永无需臣相助之时,如此则意味着我朝海晏河清、帝业永昌。”

言已至此,景元帝知晓不可强求,只得准奏,允贾珠告病南归。贾珠闻罢,方叩头谢恩。随后正待躬身退下,不料却忽闻头上传来一句轻声呼唤,在道:“仪儿。”

闻罢此话,贾珠身形微颤,硬生生止住后退的脚步,心下感慨万千。顿了顿,惟待景元帝开口,不料此番垂首捱了半晌,却不闻景元帝再度开口,贾珠方勉力开口说道:“贾珠今后……大抵再难伴君身侧……陛下……万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