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五)
? 此番耗去几日工夫,终将隧道掘成。五皇子见状亲自率领众将并了一干官员前往龙广山督战指挥,命人下地安置双层地雷。此番所掘数条隧道,有为守城贼兵于引爆前破坏的;其余引爆的,几条皆未能炸毁城根,惟有一条隧道中的地雷总算炸塌了城根部分,炸毁城墙十余丈,彼时城砖如雨散落,周遭有那官兵躲闪不及者竟为塌下的城墙砸死。
随后五皇子念及之前神策门之教训,恐贼兵于城内埋伏,命众将勿要急于冲锋,先行按兵不动,令龙广山堡垒之上的十尊红夷大炮对准那城垣豁口之处轰炸一番,将躲于城垣之后试图待官兵冲入城中之时伺机偷袭的贼兵逼退,令其远离城垣豁口之处。此番钦思自请率领五百敢死士,作为前锋冲进城中。
此番虽说王师以大炮轰击豁口处城垣,逼迫守城贼兵退回城垣之内躲藏。然待炮火停止轰击之后,钦思率领敢死士于豁口处冲入城中之时,仍遭城内贼兵火炮火铳袭击,五百敢死士伤亡近半,钦思因了身手过人方逃过一劫,然仍是为炮火烧伤半个颜面,平白毁去那张秀美风流的面容。饶是如此,钦思仍旧忍伤举剑将城垣处众贼杀退,方领人冲入城中。
另一边,因贼兵调派大量守军增援太平门这处,致使神策门的守军数量锐减。此番待太平门处城垣被炸毁攻破之时,神策门处王师终需到漏洞空隙从豁口处攻进城中,至此,江宁城于围攻多日之后方破。此番马文梦闻罢城垣已破,欲待亲自披挂上阵与王师决一死战,为身侧众亲信拦下,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若先行前往石头山上暂避,待入夜之后再潜行出城。主公若是活着,不怕不能聚集弟兄们东山再起。若是此番与官兵硬拼,于己不利。稌麟“本朝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对此之前钟山之战幸存的弟兄们皆是有目共睹。便是主公再过神勇盖世,与之直面相抗恐怕亦难以从中谋得多少好处。加之如今官兵气势如虹,如今之计不若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待得来日,移驾安徽,闻说芜湖附近尚有我方人马,再行振臂一呼,重整旗鼓。
马文梦闻言首肯,随即命帐下诸将出了总督府抗击官兵,令贼兵将之前擒获的江苏巡抚众家人随从并了囹圄中的死囚一并放了出来,将其打扮成自己这方人的模样,擎着自己的旗号放出去与官兵作战。随后马文梦又将些便于携带的细软一并卷了带走,期间又道自己亦备下大礼与即将前来攻占总督府的五王爷。随后便领着马文信在内的五名亲信骑马逃出两江总督府,向西逃至石头山藏匿。
却说正值王师攻下龙广山的据点之后,远在扬州城驻守的现任两江总督孙树闻罢王师即将破城之信,随即启程从扬州赶至江宁,期间耗时两日,先行南下前往镇江,随后从镇江沿水路向西前往江宁,至幕府山大营与五皇子汇合。
此番东南北三路王师悉数由神策门并了太平门的豁口处冲入城中,与城中贼兵巷战。五皇子率领众官立于龙广山之上以千里镜探视城中战况,只见此番城中处处硝烟弥漫,各个街头皆是人自为战。贼兵见城垣被破,虽忌惮王师大炮之威力,然进入城中的官兵到底只是铁剑铜枪地对战,众贼倒也未曾畏惧,与官兵顽抗到底。即便弹尽被围,便是集体自焚,亦断不投降。此番入城的王师亦大为震惊,皆道未曾见过如此决绝之贼。
山上五皇子等人见状,稌永先道:“这帮逆贼竟负隅顽抗,欲做困兽之斗,真乃执迷不悟、愚不可及!”
五皇子闻言沉吟说道:“那马贼集团虽不乏如朱学笃这般能人助阵,然手下贼众倒也不成气候。彼时王师攻破其余贼兵占领城镇之时,贼兵无不闻风而逃。此番贼兵如此卖力,料想定有以下原因:其一,马贼手下尚有几名忠心耿耿、领军有为之贼将,尚还率众顽抗,所率领之贼乃是最初归顺马贼之众,遂最为忠心护主;其二,贼兵以顽抗拖延时日,只怕其间不乏阴谋……”说着即命张勋前往城中告知张丙炎等将,莫要与城中贼兵过多纠缠,速战速决,此番直捣黄龙,尽快擒获首逆为上。张勋领命自去。
饶是如此,官兵仍是耗去两三个时辰方肃清沿途贼众,包围了两江总督府。此番张丙炎等人率领官兵正逢马文梦布下的一干乌合之众挡在总督府的大门之前。因五皇子下令尽快拿下总督府,擒获首逆,张丙炎自是指挥官兵将之作为顽抗之贼一并围杀,自己还亲自上阵斩杀数人。未料其中有人见官兵围杀,忙不迭跪地求饶,口中直呼“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等并非马文梦人马”,那张丙炎率领众军正杀得起兴,哪管拦路之人嘴上呼号之言。此番已杀了一半,正待向其中一名跪地之人头上砍去,不料钦思忽地从旁举剑挡下了张丙炎的攻击,张丙炎见状惊道:“谭公子你?!”钦思收剑对曰:“张将军,事有蹊跷,这干人分明连兵器都不会使,莫要赶尽杀绝,且调查清楚。”
张丙炎闻言方罢,命士卒停止砍杀,将这干跪地求饶之人一并拿绳索缚了,一面遣人出城禀告龙广山上五皇子,那传令兵禀道:“启禀王爷,张参领于总督府之前抓获一伙儿可疑之人,自称是江苏巡抚王大人家人。”
五皇子闻言,心下生疑,随即问道:“此番如何证据?”
那士卒答曰:“张将军亦不知该伙人所言真假,遂方遣小的前来禀告王爷,请王爷裁夺。”
五皇子听罢亦蹙眉沉思,随后灵机一动,忆起之前命钦思专程赶往扬州携来的梁思问,只道是梁思问既为王正玺之亲卫,定能辨认其亲属真假,令梁思问前去一视便知,又可令他们相互佐证。言毕便命人前往大营将梁思问带至总督府,自己则率领众官员骑马进入江宁城中。
待五皇子一行人到达总督府,此番官兵已几近缴毕顽抗之贼。张勋等诸将皆立于总督府跟前恭迎五皇子。五皇子下马,令人将方才擒获的一干形迹可疑之人带至跟前,欲亲自审问。此番只见数名官兵押送了十余身着贼兵服饰之人前来,年龄不等,有大有小,年长的须发花白,年幼的不过总角。五皇子一见之下便知这干人等并非寻常贼兵,遂开口问道:“尔等究竟所系何人?”
跟前众人闻言,其中一最为年长之人颤颤巍巍地步出队伍,行至五皇子跟前缓缓跪下磕头答道:“回大人,小人名唤王寅亮,正是江苏巡抚王正玺之父。”
周遭众人听罢皆难以置信,五皇子遂问道:“你既是王正玺之父,缘何又是如此模样?其余诸人又是何人?目下王正玺又在何处?”
只听那王寅亮答道:“小人等皆乃王正玺亲眷随从,在逃出江苏之时为马贼手下擒获,待马贼一党攻占江宁城后,那马贼将总督府据为己有,便又将小人等皆押送至此,囿于总督府地牢之中。,只犬子并未与我等关于在一处。今日不知为何,马贼命人前来令我们着了贼兵衣号,又发了兵器,令小人等守于此处。小人等被放出来之时皆未见过犬子,亦不知他此番身在何处……”
此番那王寅亮正说着,便见一士卒奔上前来禀报道:“王爷,梁思问带到。”
五皇子等人随即转向梁思问,那王寅亮更是如见再生父母,忙不迭对五皇子说道,并顺势改了口:“王爷,您若不信,大可询问思问,他正是犬子亲卫,对我们都是认得的……”
五皇子方令梁思问辨认一番,那梁思问细细将十余人皆看过一遍,又将各人名姓身份通报一回,五皇子见状,方对了梁思问并了那王寅亮之言确信无疑。然待梁思问打量一番蜷缩在王寅亮等人身后的数人之时,却蹙颦说道:“王爷,这几个人我不认识,也没有见过。”
五皇子闻言惊道:“此乃何故?”随后命那几人上前,又转头询问王寅亮问道:“你可识得他们?”
王寅亮乃是近视眼,此番闻罢五皇子之言,只得立起身走近些前去打量,只见那几人皆是亟亟将脸面转向一旁避开他的模样。待王寅亮瞧清楚了方道:“回王爷,小的亦未见过这几人。只这干人乃是之前与我等一道放出来的。”
五皇子方转向这几人厉声问道:“尔等何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几人方战战兢兢地答曰:“小人等本是关押在狱中的死囚,本待秋后问斩。不料今秋之后却忽的没了动静,连看守我们的狱卒亦平白去了不少。后来方知乃是总督老爷被人杀害,巡抚老爷出逃,这总督府换了主子的缘故。小的等亦算是死里逃生,一直待于狱中。今日不知何故令我等着了这般衣号,还发了兵器与我们,原以为这新主子是开恩为我等做主,放我等离开。不料我等出了那监狱,却见这城里已是硝烟四起……”
五皇子听罢又问:“此番你等来历自是清楚,可是知晓首逆如此行事之因由?”
此番众人尽皆垂首沉默。
五皇子见状方转向梁思问等人问道:“你们可曾见过马贼模样?”
梁思问答道:“见过。”
五皇子方颔首说道:“如此且将城内贼兵尸首悉数辨认,定需从中寻出马贼。活要见人死需见尸,本王倒要见识一番,这马贼到底生得何种模样。”
此番那梁思问听罢连“是”亦未回答一声,惟颔首以示知晓。五皇子见状蹙眉,面上倒也并未多言。梁思问跟随领路的将领自去,不过行出两步却又转回身来说道:“我想起了,还有一件事。王爷,和我们一起的王大人家眷被抓来江宁的不止这些,还有女人小孩。便是成年男人人数也少了……”
一旁张丙炎闻言自知瞒之不过,只得上前说道:“王爷,之前我军围剿贼兵之时,或许将他们中些许着了贼兵衣号之人当作贼兵一并斩杀了。”
五皇子听罢对曰:“如此亦是无可奈何之事,再领人前往于尸首之中辨认一番,看可是为误杀之人。亦可核对了人数,以免发生浑水摸鱼之事。”张丙炎领命自去。
跟前王寅亮等人闻言只敢称是,不敢多言,却见一旁梁思问忽地开口问道:“王爷,误杀了人,就这样算了?”
五皇子见状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战场之上,误杀误伤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而因了这等事为平民质问更是生平首次遭遇,听罢嘴角扬起一缕轻笑,柔声对曰:“好大的胆子!”
便是一旁贾珠见罢亦将心提到嗓子眼,知晓五皇子虽面上挂笑,然心上却动了怒,亦于心下暗道从前便觉这小子行事乖张怪异,如今看来岂是怪异,分明是一愣头青,是该道此人不谙世事抑或是莽撞无知?虽如此寻思亦情不自禁地开口为其解围道:“王爷既命你前去辨认那马文梦的尸首便快去,若是出了纰漏令那马文梦遁去,届时又该当何罪?”
那梁思问闻言还欲张口与贾珠争辩,然话将出口却堪堪被止住,顿了顿,方闭口沉默转身随将领自去。对面贾珠则心惊胆战地目视着梁思问欲言又止,见其去了,方将悬着的心放下,庆幸梁思问尚还听己之言。
随后五皇子方转向张勋吩咐道:“此番尚不排除首逆未亡潜逃之可能,立即派遣一队人马于城中并了城外周遭可藏人之处细细搜寻,命各个城门的将士警惕严防。”
张勋答是,领命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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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六)
? 此番众将自是跟随五皇子进入总督府中探视,期间五皇子目见钦思面上烧伤,挥手将钦思招至跟前,以一手食指挑起钦思下颌打量起面颊片晌,轻笑着打趣:“可惜了一张秀美风流的面皮,此番为炮火破了相,今后如何登台唱那生旦。”
钦思笑答:“若论秀美风流,弟如何及得上文清并了忘尘道长,何况又身为男儿,此番不过‘去了皮’,亦无甚可惋惜之处。于男儿而言,身上伤疤岂不正是那勋章荣耀?”
五皇子闻言放了手,笑赞曰:“好气概。”
钦思则趁机讪笑着说道:“不过男儿不可无那名利之心,此番弟既为殿下出生入死,亦付出不小之代价,殿下升官发财之际亦需念着小弟一番,提携小弟一回,弟也好从今追随了殿下……”
五皇子笑道:“此言不假,此番南征,你功劳不小,本王自会禀明圣上,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