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贾母见了一旁的黛玉熙玉姐弟二人,便道此番兄长离京,府中尚缺当家的,加之先生年迈,府中下人难免懈怠。此番令了这姐弟二人留在府中难免寂寥委屈,不若此番便令她姐弟二人居于荣府,荣府人多,正可好生照料她姐弟二人。煦玉闻言寻思片晌,只道是若将姐弟留于荣府,此处有贾珠照管,他自可放心。遂便也点头同意,然只道是此番黛丫头自是可留于此处,托了老祖宗照管;然熙小子需得跟随杜世铭进学读书,且府中尚有先生在,便于敦促指导,遂需回林府居住。
贾母闻言面上虽表示甚为遗憾,然到底心下真正惦记的惟有黛玉,遂劝说一阵之后便也并未反对,心下只道是有黛玉居于荣府便好。
随后煦玉自是又道了番有劳老祖宗多加管教,将黛玉托付与了贾母;贾母闻言自是乐呵呵地应下,只道是阖府除了她这至亲祖母,还有谁来疼惜这外孙女儿。之后黛玉又随之上前向了贾母行礼,道是有劳费心了。之后众人又闲谈几句,珠玉便携了黛玉熙玉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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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三)
? 此番待黛玉与珠玉二人单独一道之时,知晓分离在即,心下亦是万般不舍,遂禁不住拿了丝帕掩面而泣,一面哽噎着对煦玉道曰此行请千万保重。
煦玉见状亦是将黛玉搂了在怀,心下万分凄楚。然仍是勉力按捺下心中悲怆细细嘱咐道:“此番为兄前去亦不过三载便会归来,你无需过分伤怀。如今老太太留你在府中,便是因了心下疼惜,深恐咱府中照料不周。她乃是你外祖母,便也断不会令你委屈。何况此处还有你珠大哥哥,便是因了有他在此,为兄方才得以安心。此番便是这府里他人俱难以依靠,他亦是那可信可靠之人,你诸事俱可寻他相助,亦如寻了自家兄长一般。若是思念熙儿,大可告知你珠大哥哥一声,领了奶娘丫鬟回了府里,亦可敦促管教一番,略尽长姊之责。此外莫忘常往了先生公子跟前承欢尽孝,恭聆他老人家圣教。若是家中所有之物,俱遣了人送来,便也莫要给这府里破费……”
一旁贾珠则对煦玉说道:“你万事放心,妹妹在了我跟前,便也断然不会令她委屈……至于你府里,我亦会亲自前往照管一番,届时便领了妹妹回去。想来如今先生上了年纪,便也愈加不理俗事,府里乏人,便也万事不可懈怠了……”
煦玉闻罢颔首:“如此万事便也拜托珠儿了。”
如此议定,又对黛玉吩咐了一番,闲谈几句,煦玉便也告辞,与了贾珠一道,携了熙玉回了林府,待明日启程出发。
此番回到林府,煦玉又领着熙玉前往应麟小院,又将杜世铭唤了来,郑重将熙哥儿托付与二人。此番杜世铭前来,亦已知晓了煦玉放了学差一事,遂忙不迭地拱手对煦玉道喜:“恭喜贤弟,年纪轻轻便也为朝廷外放了学政。此去大有可为,为地方取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莫不是为地方造福。归京之后不惧不会高升!”
煦玉闻罢则还礼谢过。
而贾珠听了这话打趣道:“杜兄莫言造福地方,我看玉哥此去并非好事~他向来眼高于顶,万人皆不入眼,届时莫将人驳得连科考下场的信心均没了才好~~”
一旁应麟对于此番煦玉点了学政之职倒是无可无不可,倒是更为忧虑煦玉独自前往湖北地方,背井离乡,山高路远,身畔亦无亲友随行,届时有能得何人悉心照料。
随后他们几人商议一阵,煦玉先是将了府中弟妹二人郑重托付与应麟与杜世铭,随后又打点府中上下事务,再次检视一番行装并了跟随的人手。此番贾珠令煦玉携了林简士随行,便于总理他的一切外务。此外同行前往的还包括了执扇、咏赋、作歌与诵词一干小厮,以便贴身服侍煦玉。待这一日打点妥当,便先将行礼等物命了府中家人运出城外,煦玉自己则领着跟随的家人在明日出城南下。
当日夜里,贾珠自是随了煦玉歇在林府。此番分别,二人是格外难舍难分,尤其是煦玉,只道是此次分别,怕三年之内无法相见,遂只不欲明日来临。而贾珠虽知煦玉此番前往湖北难以久待,然此次分离他二人亦非短期之内便能得以重逢,进而亦觉哪怕只是一日的别离均令人心下难以忍受。于是此夕欢愉,风清月朗,狂蜂浪蝶,笑他恣肆行云雨、梦高唐。只将贾珠折腾得腰酸腿软,明日怕是难以起身。
次日天明,贾珠虽觉身体疲软,万难起身,然念及今日煦玉离京,自己尚且需得出城送行。遂亦只得强撑着下榻打点诸事。
之后煦玉又前往应麟处辞行,应麟则谨又细细嘱咐一番。告别出来,煦玉与贾珠领着熙玉一道出城。此番贾府这边便是来的是宝玉贾琏,此外翰林院诸同僚并了孝华柳菥二人以及钦思亦前来送行。众人在城外洒泪亭道别,待贾珠与煦玉话别毕,又抱着洒泪的熙玉对着煦玉挥手,目视着煦玉登了车。此番南下湖北,煦玉走旱路前往,便是为避免走水路晕船。待煦玉的车队在视线之中消失不见,贾珠方才清晰地觉察到心下的怅然若失之感,暗道此番分别,他二人怕是至少半年难以相见罢。虽曾多番叮嘱煦玉千万写信回来,亦暗自令了执扇写信将煦玉之事无论巨细俱详细汇报与自己。
此番待将熙玉送回林府,贾珠方才回到荣府。往了府中各处请安并回禀煦玉之事,归来之时却正巧撞见从凤姐儿小院出来的贾瑞。贾瑞亦未料到此番会撞见贾珠,慌张之下只得唯唯诺诺地垂首行礼。贾珠则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跟前这贾瑞片晌,心下暗道此人向来趋炎附势、假公济私,将那家塾管得是一团糟。若非他祖父贾代儒上了年纪,对于贾瑞的管束亦是有心乏力,情况或许不会如现下这般糟糕。而此人如今又色胆包天地垂涎上凤姐儿,只不料这凤姐儿最是心狠手辣、逞强显能之人,遇事总欲显出三分手段,遂此番面对这轻薄自己的贾瑞便也绝不放过。然这贾瑞却偏生色心不死,为凤姐儿作弄得重病缠身,便是在病中亦不忘意淫,最终只落得个纵欲过度、精尽人亡的下场。念及于此,贾珠只道是对这贾瑞亦应略施惩戒,方才与以点化,令其从此戒了这淫|欲色心方是。遂此番见到贾瑞亦不提醒,不过招呼一阵便也去了。
待此番凤姐使计将贾瑞锁在那夹道中冻了一夜之后,贾瑞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又被代儒撞见狠命教训一通。打了三四十板子,又不许吃饭,令其在院中罚跪。遂贾瑞直冻了一夜,此番又遭了苦打,真真苦不堪言。
而另一边,贾珠自是从旁闻知了此事。随后便也领着千霰润笔坐车前往代儒家拜访。此番代儒贾瑞见贾珠亲身前来,大感意外,忙地前往迎接,将贾珠迎入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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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四)
? 双方礼毕,贾瑞从旁作陪。代儒夫人上茶,贾珠起身谢过了。待贾珠饮毕,代儒便开口询问贾珠此番前来是所为何事,贾珠则答是为两事前来:“首先是欲与老太爷商议一番家塾之事。”说罢贾珠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关于家塾之事珠儿近日亦是有所耳闻,寻思一番,只觉如今家塾之中弊病丛生。珠儿虽不才,此番亦欲针对家塾之中的现有问题,进行一番改良……”
代儒闻言亦是点头对曰:“珠儿所言有理,如今家塾之中不乏附读之人,然大多数子弟不过来此混些茶饭,虚度时日,却并非有心进学念书……”
贾珠则道:“的确,如今族中子弟愿学上进之人太少,加之族长亦不加约束干涉,遂只得由着他们胡来。然若是长此以往这般下去,任那不学无术之人将家塾学风带坏了,对于家塾之中真正欲求学上进之人反倒是百害而无一利……”
代儒听罢问道:“如此说来,此番珠儿有何对策?”
贾珠顿了顿,清了清喉咙答曰:“珠儿此番所定之计有二:首先,家塾每日进学实施签到制,若是无故旷课迟到早退之人,攒够一定次数之后视为自动放弃进学机会;其次,定期考核,考核成绩在末尾之人限期将落后的功课补上,否则亦是强行勒令退学……”
代儒闻言不答,皱着眉头寻思。
贾珠见状则道:“此番珠儿前来寻了太爷商议此事,便是看此两条整改措施是否可行,若是可行,便由珠儿再行回禀了老爷并了族长敬老爷。”
代儒则道:“在我看来,珠儿所提措施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这对于族中子弟而言是否太过严厉了一些?……有些族中旁亲因了家境贫寒,千方百计方才凑了些束脩前来附读,若就此令其退学,怕是有些许不近人情……”
贾珠闻言嘴角轻扬浮出一缕微笑对曰:“太爷的顾虑珠儿知晓,然而可知此等措施正是为了勉励族中子弟勤学苦读。若是家境贫寒之人则更应珍惜了此等附读的机会,发奋刻苦,便是刮垢磨光亦要力争上游,如此方成大器!何况师不严无以成高徒,想必太爷亦是认同此理。珠儿料想此番若是施行了珠儿所提两条措施,那因了无法达到要求而被迫退学之人,定非那等家境贫寒而上进愿学之人,这等便是退了学亦无甚影响,反倒能还愿学之人一片安心习学的净土。”
听罢贾珠这般话,代儒方才点头首肯:“珠儿此言有理,我亦是认同,可尽快将此二则条例付诸实现。”随后代儒又询问贾珠此番所道的另一事。
此番贾珠亦不急着回答,而是兀自端起手边茶盏浅酌一口,之后将茶盏放下,稍稍转头瞧了身旁陪侍的贾瑞一眼,眼神戏谑,只令那贾瑞心下没来由地一凛。
随后只听贾珠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此番我欲说的第二件事正与了一旁的瑞大爷有关~”
贾瑞听罢这话忙地赔笑着对曰:“我不知平素有了甚失礼之处,还累及珠大爷此番亲身前来指教的……”
贾珠则道:“此番怕不是对我有甚失礼之处,怕是那琏儿嫂子……”说到这里却按住不说了。
此话一出,一侧的贾瑞便已骇得面无人色,生怕他祖父听出甚端倪而引他怀疑,忙地便拿话来支吾:“瞧珠大爷说的,我一介外男,又系旁亲,何德何能与那琏嫂子牵三搭四的?敢情大爷是听了外头那起小人的闲话,方才误会了……”
贾珠只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是不是误会瑞大爷自是较我更为清楚。”说着便又探出身子靠近贾瑞低声说一句,“瑞大爷如今不会还念着去寻了琏二嫂子吧~”
贾瑞听罢这话自是一惊,一旁代儒已是肃然开口问道:“瑞儿此番怎的牵扯上了琏儿嫂子,珠儿可需将话说清楚了!”
贾珠闻言并未回答代儒,而是径直对贾瑞说道:“事到如今,瑞大爷不会仍是心存幻想,一厢情愿地以为琏二嫂子对了你真有甚非分之想罢?她不过给了你几分笑脸,你便以为她对你有意,你也太过小瞧琏二嫂子的手段了!她令你前去,不过欲借机给你几分颜色看看,教训你一番,不料你竟不思悔改、执迷不悟……”
一旁代儒听罢亦是大致猜到事实,登时急怒攻心、火冒三丈,对跟前贾瑞呵斥道:“畜生,你竟行出这等寡廉鲜耻之事!!还不跪下!”
贾瑞见状亦不敢分辩,只依言跪下了,亦是深垂着头,不敢抬眼偷觑代儒一眼。而代儒早已气得浑身乱颤,理智全无,不顾贾珠尚在跟前便欲教训贾瑞一番,从一旁的书案之上拾起一根戒尺便劈头盖脸地向贾瑞身上招呼。贾珠见罢忙地上前,只用单手便拦住了代儒欲挥下的戒尺,说道:“还请太爷千万息怒,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此番瑞大哥之事教训一顿便是,无需大动干戈!……”
此番代儒为贾珠拦住,无法再行上前,遂只得放下戒尺,捶胸顿足地叹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丑事,令珠儿见笑了!想来同为玉字辈子孙,你家老爷却从未为你红过脸,此番我却养出这等不肖之子……”说着亦是怄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后又猛咳一阵。
贾瑞见状亦是忙不迭地上前从旁与贾珠一道扶住代儒,将之扶到一旁坐下。
贾瑞说道:“太爷息怒!此番皆是瑞儿之过,莫要气坏了身子。在此之后瑞儿定然、定然痛改前非,再不往了那琏二爷的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