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至于原身的诉求,为何没有提到妻子儿女,邵瑜倒也理解,原身这样的人,在他心中,君王社稷始终要重于小家发展,且如果君王贤明,自然不会祸及他的妻子儿女。

邵瑜正细细思量之时,门外却传来了妻子的声音。

“相公,陈渊大人来访。”

邵瑜微微愣了愣,原身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出,只是当时原身正在气头上,且因为陈渊是那个帮助柳贵妃进宫的主力,愤怒之下,原身便拒而不见。

“烦请夫人让陈大人稍后,我马上就来。”邵瑜说了一声,又细心的整了整衣服。

待邵瑜进了会客厅,便见到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此时正站在会客厅内一幅画前面,微微仰头,背对着邵瑜站在那里。

待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嘴角微微勾起。

年轻男人身形颀长,容仪俊美,这一笑,让人不禁觉得有如春风拂面一般。

陈渊。

日后建明帝信重的第一宠臣,如今也还不过是一个刚刚回京半年的年轻武将罢了。

“大人绘的这副《春景图》,似乎绘的是桂地山水之景,下官曾有幸去过桂地一次,其山水之奥妙,令人回味无穷,大人这幅画,不禁令下官生起身临其境之感。”陈渊笑着说道,言语真诚,似发自肺腑。

邵瑜望了眼那幅画,紧接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两人全都落座,邵瑜开口说道:“陈大人若喜欢,这幅画便赠与大人。”

“大人既肯割爱,下官便却之不恭了。”陈渊没有半点推拒,目光落在那副画上,就像是在瞧一幅稀世珍宝一般。

原身画技算不得上佳,但陈渊此时言辞恳切,似是真的爱极了这幅画一般,若是换了原身在,只怕也要赢陈渊这番言行而心生愉悦。

“陈大人今日上门,想必也不是单纯的为了这幅画。”邵瑜说道。

陈渊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下官此次登门,本大人不会愿意相见,今日大人言辞敞亮,下官也不好藏头露尾,此次前来,为的是两桩要紧之事。”

“愿闻其详。”

陈渊一双眼睛含笑看着邵瑜,开口说道:“此次冒昧登门,一则,是为了那柳氏女之事,二则,便是替陛下前来探望大人,陛下虽未明言,但心中依旧记挂着大人,只是大人此次反应剧烈,难免让陛下觉得为难。”

邵瑜在心下暗叹一声,眼前这人不愧是日后能够把持朝政之人,短短一段话,礼数周全,谁都兼顾到了,既点明了皇帝对臣子的关爱看重,也隐晦的谴责邵瑜有负君恩,暗示应该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只是邵瑜也明白,所谓的“陛下未曾明言”,应当就是皇帝真的没说过,而这所谓的登门探望,全是陈渊加上去的。

“陛下日理万机,仍旧牵挂着邵某这个顽固之人,邵某惭愧。”邵瑜说道。

陈渊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转过弯来了,立马说道:“既如此,那柳氏女入宫之事,大人也不宜再行阻隔,陷陛下于进退两难之事。”

邵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正是因为陛下信重,邵某才更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管,邵某敢问陈大人一句,你明知那柳氏女已有婚约,为何依旧还是要送她进宫?”

陈渊赶忙答道:“下官不过一办事之人,上命所在,不敢不从,陛下毕竟是天子,柳氏女也已身怀皇嗣,大事已定,还请大人稍做通融,勿要因为这些许小节,伤了君臣情分。”

邵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邵某依稀记得,大人是武官?”

陈渊立马道:“下官乃建明十五年的武进士。”

邵瑜点点头,接着说道:“陈大人虽出身后族,但并未仰仗家族权势,而是以武举晋升,在外戍边五年后方才归京,武人取忠勇率直,本该征战沙场,而大人,为何要管这些狗苟蝇营之事。”

“大人慎言!”陈渊立马严肃起来,转而双手朝着皇宫方向作揖,接着说道:“此事陛下却有不妥之处,但却大人不能这般胡言污蔑陛下。”

“柳氏女与人已有婚约,却不守妇道与陛下暗通款曲,此事陛下敢做,邵某为何不能言?”邵瑜问道。

“下官知大人是道德君子,品性高洁,只是这世间之人并非全似大人这般,陛下也是人,也会有所喜、有所好,柳氏女之事,乃天子私事,大人若执意拦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族血脉流落在外?”

陈渊言下之意,便是要将这事定为天子私事,与国家无干。

“天子之事,岂有公私之分,柳氏已许婚约,未曾退亲就闹出这般不雅之事,既损天子威德,又累民风败坏,长此以往,待酿成大祸之时,必然悔不当初。”

无论是原身还是邵瑜,心中都明白,柳贵妃只是一个由头,实际上的祸根依旧在建明帝身上。

建明帝登基二十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立志做贤明君主的帝王了,自觉辛苦二十多年,如今的建明帝心中,自己的享受,俨然已经重于社稷朝纲。

在邵瑜看来,这个建明帝,显然是思想出了问题。

“大人何必危言耸听,不过是小小女子,岂能称谓朝堂祸根?”陈渊觉得邵瑜这是小题大做。

邵瑜看了陈渊一眼,也没有急着跟他辩驳,而是问道:“若邵某不再加以阻拦,柳氏女进宫之事,陈大人准备如何筹办?”

陈渊说道:“柳氏孕育龙嗣有功,自该入宫受封,若大人不再阻拦,朝野上下也再无人可阻,太后能见皇嗣新生,陛下也能得偿所愿,柳氏可平步青云,如此,岂不是人人欢喜。”

“人人欢喜,那被夺了妻子的张生呢?”邵瑜问道。

张生,便是那柳氏女的未婚夫婿。

陈渊微微一愣,接着说道:“他敬献妻子,自有前程在,不必大人挂心。”

邵瑜哑然失笑,说道:“陈大人一张巧嘴,明明是迫不得已,却将张生说成了个谄媚趋利之徒,佩服。”

无论是陈渊还是邵瑜,心中都明白,这个张生,毕竟与皇帝的女人有所牵扯,因而此事无论他如何应对,他的未来都是死路一条。

“罢了,大人善诡辩,邵某与你似乎也辩不分明,待邵某换了衣衫,你我一同进宫面圣,再行分说。”邵瑜说着,便去了后宅换衣服。

陈渊倒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按理邵瑜在大殿前跪了三天,如今才好一点,哪里还有力气继续进宫,但陈渊却没想到,邵瑜是这样死性不改之人,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依旧还要为了这事要进宫跟皇帝顶牛。

陈渊心下原本以为,邵瑜跪了三日做足了姿态,赚了一个忠臣名声就够了,没想到这人是真的忠至不阿,并非沽名钓誉之徒,到了这个地步依旧还不忘初心。

他心下暗自叫了一声糟糕,皇帝将这事交给他,便是希望他能妥善处置好,如今邵瑜这样子,哪里是个听劝的,眼见事态没有控制,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