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并没有立刻缓过来,他不知道闻时是出于安慰还是说的真话。
他在地上坐了好几秒,才终于从大脑空白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看到了那个人皮左耳的胎记。
大东这才垮塌下来,低声说:“操,吓死我了。”
耗子的胎记在右耳。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人这么挂在这里实在瘆得慌。众人壮着胆子,手忙脚乱地把这东西放下来,不小心扫到角落的窗帘。
谢问眼尖,看到了墙边缝隙里卡着一小团纸,看颜色,跟日记本的内页有点像。他拾起来,扫了灰,展开纸页看了一眼,便递给了闻时。
就见上面写着:
「1913年5月26日雨
最近总下雨,家里太潮,东西容易烂。沈曼怡藏不住了,李先生发现了。
哎,他运气真坏。」
什么叫他运气真坏?
闻时皱起了眉,忽然感觉面前有人在看他。
但他正对着房间窗户,总不至于有东西吊在二楼窗外看他吧?
他倏然抬头,夜晚的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模糊的雾气。映照着屋里,隐隐约约有人影。
闻时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抬手拉开了窗户。
窗外还是一片浓稠的黑色,隐约能听到虫声,像偏远的荒村。他想起什么般,朝外探出身。
……
夏樵正忍着害怕做苦力呢,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他吓一大跳,惊呼:“谁啊?”
就见周煦指着某处问:“你哥干嘛呢?”
夏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他哥从窗户跳出去了。
跳出去了……
第39章 旧习
“卧槽!”大东一个箭步窜过去, 扒着窗边往下看, 把同样跑过去的夏樵都挤开了。
在他眼里,跟他师父水平相当的人就能称为厉害人物, 沈家这个大徒弟显然算一个。有这样的人坐镇, 多多少少有点安全感。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金大腿, 不想这么快尝到失去的滋味。
但架不住大腿自己骚,什么地方都敢跳。
“完了完了。”大东白着脸。
夏樵被他的反应吓死了:“你别唱我哥的衰啊, 怎么就完了?”
“笼里危险的地方太多了, 尤其是封闭的、未知的。摸不清状况千万不能乱来,很有可能掉进死角或者陷入死循环, 困在里面, 再也出不去。”大东表情很严肃, “你们师父没跟你们说过吗?每个做师父的,肯定都会告诉徒弟这一点。”
夏樵知道他哥很厉害,可能比在世的哪个师父都厉害。但听了大东的话,还是有点慌。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 黑得像染了浓墨, 连屋里的光都照不出去。不像是夜色, 更像是虚无——没有东西存在,所以一片漆黑。
夏樵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了,又被大东揪回来,骂道:“刚说完你就忘?!你金鱼脑子啊?”
“这边根本看不到底。”夏樵满脸不安。
“废话,不然我喊什么完了。”大东咕哝。
夏樵冲着窗外喊了几声“哥”,发现声音还没传出去就没了, 闷闷的。听在耳朵里,甚至都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他愈发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让他想到每次入笼的瞬间,走着走着,旁边的某个人不知不觉就消失了,一切都很诡异,阴森森的。
他们几人趴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夏樵有点呆不住了,他转了一圈皱着脸说:“不行。要不我也跳吧,我不能让我哥一个人没了。”
大东:“……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就得你俩一起没了才对?”
他揪了揪头发,愁得不行,禁不住有了点抱怨的意思:“看着挺稳重的人,怎么还闷着炸?跳之前也不留条后路!”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开了口:“留了,你们在后路旁边来来回回走了五六圈,没一个人看见。你倒是说说看,谁更不稳重一点?”
大东转头一看,说话的是谢问。
他抱着胳膊倚在窗边,可能是窗外的阴湿气息太重,让人周身发凉,他说完话就抵着鼻尖闷咳起来,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脸上的病气就更重了。
这人说话语调总是不紧不慢、客客气气的,但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话里的责备意味。
只是这种责备很奇怪,莫名带着一种长辈的语气,还是那种极有距离感的长辈。
大东被弄得一愣,差点条件反射低头认错。好在意志力足够顽强,低头之前撑住了。
他“嘶”了一声,想怼谢问,又觉得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