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 恢复得算是很快了。
他醒过来后还跟初老太太贫嘴, 说这次怎么着也混个二等功,还一脸愁苦地怕自己升得太快。初念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让老太太放松一些。
网上有关于他的报道,甚至因为姓氏罕见, 连姓氏都模糊了,没有脸,没有名字,只有事件。
很多人评价,什么无名英雄啊伟大啊之类的字眼。
可所谓英雄,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不是钢铁之躯,受了伤也躺在病床上,依旧脆弱和痛苦。
麻药过后,动一动就嗷嗷叫,初寒是个大帅哥,帅哥总是有包袱的,觉得插着尿管实在是有辱帅哥形象,早早请求拔了,上厕所自己摸着去卫生间,下了床到卫生间不到十米的距离,一来一回都得一二十分钟。
折腾得满头汗,伤口不时裂开两处,年轻的护士过来换药,经验不丰富的,都不忍心多看。
来看他的人很多,市局省厅里的领导和同事走马观花一样往病房里跑,鲜花和水果流水一样往里送,摆不下了,就放在走廊。
副局长跟家属解释他这次立了多大的功,说如果不是他,牺牲是难以估量的。
他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
初老太太却意外没有骂儿子,没有挤兑领导,她说:“我的儿子我了解,我虽然不希望他从事这份工作,可也为他骄傲。”
哆啦,也就是郑多艺转去了康复大楼。
她的腿和手都废了,医生说以最乐观的估计,腿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但以后可能就无法负荷高强度的运动了,手几乎是不可能恢复正常功能了,也就是勉强能拿得动筷子不至于抖动太厉害的程度。
初念和林嘉和去看了她一次,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一个同事被派去守着她。
她无所谓地说:“爸妈过世早,独生女,无牵无挂,所以那会儿,我被选中了。”当时她还是学生,领导问她愿不愿意,她想也没想,就说愿意。
她的父亲很年轻的时候病故了,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了,因为生活艰难,母女两个人住在偏僻的街巷,那里住着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从小被外表柔弱善良但内心狠毒的后妈虐待,以至于人格扭曲分裂,他在十几年间,断断续续杀了七位温柔慈爱富有母性的女性,郑多艺和母亲住进那条街的时候,凶手刚完成第七次杀人分尸。他是一个高度冷静且条理清晰的凶手,他前后花费了一年多的时候筹谋,最后在一个初春的晚上对她的母亲下了手。
那天郑多艺等待母亲到凌晨,第二天甚至在楼下见到了那位凶手,看起来憨厚木讷的男人,还笑着冲她打了招呼。
那是后来很多次噩梦里出现的笑容。
可惜,最后凶手没有绳之以法,他在是意外溺亡后才被查明犯罪事实的。
她永远都记得那种咬牙切齿却无力无能的感觉。甚至最后,都不知道该恨谁。她痛恨一切犯罪,一切阴暗里的蛆虫,所以她想要当一个警察,仿佛使命如此一般的坚定。
她笑着,看起来挺乐观的样子,说以后做文职也行,“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出来碰见她的领导,惋惜着说对不起她,郑多艺当年在校,射击第一,体能在女生里排第一,甚至不输男生,耐力也很好,意志坚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刑警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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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寒和哆啦是在围捕阿鬼的过程中受伤的,行动成功,阿鬼以及阿鬼所组成的犯罪集团七位骨干全部落网。
缴获共计六吨毒品,包括大/麻,冰/毒,海洛/因,以及芬太尼类毒品。
因为涉及毒品量巨大,此案移交省级人民法院受理。
初念和林嘉和去了一趟西南,配和法院传讯。
她和林嘉和都是当年的受害者,配合出庭作证。
初念在法庭见到了宋年和宋喜。
宋年的头发剃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律师在为他做精神病鉴定,但他犯罪史可以追溯到十五岁,没有人可以证实,他十五岁就擢患精神疾病。
那个曾经让初念恐惧到崩溃,深夜里无数次噩梦里出现的人,此时满脸灰败空洞地穿着嫌疑犯的黄马甲坐在法庭之上。
国徽之下,灯光犹如圣光,黑暗无所遁形。
初念的噩梦闲散在此时。
她从法庭出来的时候,门口围了很多等待采访的记者,他们看见人出来,很迅速地找到自己想要采访的目标,一涌而上。
初念和林嘉和被很多话筒杵在脸上,他伸手挡住了初念,眉心微拧,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林嘉和先生,听说您之前是为了配合警方行动,所以才不能为自己辩解的是吗?】
【听说您曾是宋年谋杀案幸存受害者,请问可以具体说一下当年的事吗?】
【您没有想说的吗?】
【不趁此机会澄清一下吗?】
【林嘉和先生……】
……
保镖护着两个人逃离了人群,钻进车里,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吵闹喧哗着,有人拍着车窗,希望林嘉和或者初念可以说句话。
但是车子很快开走了。
当庭只宣判了宋年的死刑,剩下的择日再审。
警方通告了当年712的遗留问题,当年落跑的几名嫌疑人以及逃避掉法网的宋年,除了自然死亡的两人,余下已全部落网。当年后山上的埋尸点共计三百六十七具尸体,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刽子手。
时隔多年,一个完整的大案脉络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深挖每一个细节,如此骇人听闻的案子,在和平时代,宛如一桩离奇的恐怖故事。
他们是从警方的通告中“受害者林某”猜测到是林嘉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