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就元君罢,一个用来被人叫的虚名而已,本仙君体瘦心宽,不爱计较。何况天庭众仙友们平日也只称我为“丞显”,“元君”俩字往往自动省了。本仙君究竟是“元君”还是“真君”,估计除了我自己,没几个人记得清。
他们还不能适应本仙君的新封号。
莫说他们不能适应,本仙君自己亦没来得及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本仙君从飞升至今,尚不足三月。
我本是下界的一株桃花树,长在“忘君山”东面一个叫做“老鸹窝”的山坳里。
山坳里有一片桃花林,生长着三千株与我一样的桃树。但我与它们又有不同。
人家一棵棵长得枝干挺拔,春去秋来,开花结果。我却是一棵从不开花的歪脖树。作为一棵活生生的桃花树,却不会开花结果,简直是岂有此理,有违伦道!
我一度为此郁郁寡欢,对月垂泪,后来发现于事无补也就只好作罢了。想来本仙君体瘦心宽的性子,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罢。
“老鸹窝”名符其实,有很多老鸹,每天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相中了哪棵桃树,就叼来枯枝干草在上面搭窝。本仙君因为全身上下光秃秃的,老鸹们也许瞧着别致,于是都喜欢把窝搭在我头上。
如是过了千百年,林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花瓣落下来化作春泥,泥厚到了三尺,等旁边的几棵桃树开开谢谢几十载,子孙繁衍数十代,都老得不能再老,剩下一堆枯枝残骸,我还活着,顶着一身密密麻麻的老鸹窝,好好的活着。
本仙君不仅活着,而且开花了!
那天早晨,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胖和尚从“忘君山”“老鸹窝”经过,走到我身边时,许是被我身上满满的老鸹窝所震撼,他怔了一怔又笑了一笑,然后突然“噗通!”一声蹲坐下,在我脚边打起了坐。
老和尚念了一段经文。
诵经声入耳,如露如电,那一瞬,我只感觉自己枯木又逢春,每一个枝桠好像都积蓄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亟待爆发。那种感觉着实奇妙,我下意识抖了下身子,“噼噼啪啪”抖掉了那些鸟窝,腰也挺得直了些,一鼓作气,顷刻灼灼桃花覆了满身,刹那金光万丈,笼罩了整座“忘君山”。
千年等得一树花,铁树也不过如此罢?
我瞅着自己一身的嫣粉,很是欢欣。
然,好景不长,倏忽而已。
没等我仔细欣赏自己身上开出的小花,尝一口自己身上结出的果子,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树干竟然…断了。
老和尚见此,拖长了调子念了句“阿弥陀佛”,摇着头,拿出一个金色的罩子把我装了,带去了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