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词之间不太像寻常百姓嗑闲牙,引导得很明显。
“哟?霍大人这阵子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是觉得冷落了心上人,用这法子讨姑娘欢心?手段很是……清奇啊。”顾子璇哈哈笑出声。
云知意再度摇头:“我听着像是先扯我出来虚晃一招,然后话题就转向了田岭。”
“霍奉卿干嘛找人夸田岭?”顾子璇愣了愣。
“听着有点要捧杀的味道,不过我不太确定,”云知意笑笑,“别看我。我最近很少和霍奉卿碰面,他也没跟我细说事情的具体进展。”
云知意和顾子璇都不是擅长谋局玩心眼的人,这次多是在背后配合霍奉卿,帮他搜集些消息,或根据他的要求走动些人脉,并不过多插手针对田岭的事。
两人都理不清这门道,索性就换了话题。
顾子璇挑眉笑道:“你让工务署先紧着挑槐陵的人用,不但给槐陵人谋了条生路,还云淡风轻地把田岭老巢给挖松了。明面上田岭还不能说你不对,只能生吞个闷亏。云大人手段长进了啊!”
槐陵能成田岭的老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槐陵人没太多活路,只要有人给饭吃,他们很容易就会追随,遇事便不会多想。
若田岭将所有事都准备好,打反旗登高一呼的首处,必定是槐陵。
如今槐陵人知道有了新的谋生机会,也知道官府有人在为他们的生计设法,往后便不至于什么事都跟在田家后头。
“我本意也不是冲着田岭。槐陵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总要帮他们想出路,”云知意揉着额角,心不在蔫地随口道,“这不过是我职责分内的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霍奉卿好像很快就要对田岭收网了。
但愿一切顺利吧。
——
十二月初三,小寒。接连两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歇,整个邺城银装素裹。
辰时,天光才蒙蒙亮,云知意强忍着呵欠,站在州牧府外的“下马落轿石”处,对策马而来的顾子璇笑了笑。
顾子璇勒了缰绳,还没等马停稳就已飞身而下。
她将马交给旁侧的杂役小吏,便与云知意一道,并肩行过州牧府的牌坊。
行走间,顾子璇道:“你也是接到急讯来的?”
按规制,休沐期间临时有紧急公务,官员们也不能搁置或推诿,接急讯后就需赶到府衙处置。
云知意右手捏着披风襟口,左手捂唇打了个呵欠,泪眼迷蒙。
“今日天不亮就有州牧府的传令官到望滢山,但没告诉我具体什么事。”
“去我家传急讯的人也没说。”
顾子璇扭头看她,顺手以指腹替她抹去睫上的困泪,口中嘀咕道:“既连你都惊动了,看来是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云知意可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这个时节里,若是寻常的小事急务,根本没人会去惊动她。
两人边走边小声嘀咕,一时都猜不透发生了什么。
正说话间,她俩一抬眼,同时惊讶地盯着州牧府门口,目瞪口呆。
州牧府外连夜搭了公审台,此刻周围乌泱泱聚满了百姓,或引颈踮脚,或交头接耳,议论声嘤嗡嘈杂。
按照原州刑律司的惯例,只有两种情况才会搭台公审。
要么,被审者罪行十恶不赦,已在百姓中引发热议甚至恐慌。
要么,被审者至少是中等以上职阶的州府要员。
但无论以上哪种情况,搭台公审都需事报批,得到云知意、田岭、霍奉卿、盛敬侑四人中至少三人落印同意,才能执行。
“我记得,田岭前几日回雍丘县的田氏老宅了吧?”顾子璇远远看着围满了人的公审台,呆滞地眨眨眼,脑子突然转不过来。
云知意也懵得两眼乱转圈:“对啊。田岭没在邺城,我不知情,盛敬侑还在京中。批文落印都凑不够三个,这公审台怎么搭起来的?究竟是刑律司知法犯法,还是霍奉卿要翻天?”
她最担心,就是霍奉卿为了扳倒田岭不惜违律犯禁。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愿看到霍奉卿赌上自己去打这一仗。
如今田岭的“大业”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不需要霍奉卿孤掷一注去和他拼谁更没有底线,不值得。
而顾子璇并没想那么深,她更在意的是:“我一得到急讯就快马赶来了,怎么这些围观百姓比我还到得早?!冬季的邺城人看热闹也太积极了吧!”
——
州牧府内,不分州丞府还是州牧府,许多中等职阶以上的官员都接急令到场了。
大家都不知发生何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云知意和顾子璇四下晃了一圈,没见到霍奉卿。
倒是霍奉卿的近随属官韩康主动来找了她俩,将她们领到院墙根下无人角落里,单独说明情况。
原来,今日丑时,宵禁尚未结束,邺城北城门就突然提前开启,一队治安司武官押着个黑蒙头的人进了城。
这异常动静惊醒了居住在北城门附近的少部分百姓。
他们影影绰绰看到个大概,好奇之下再也睡不着。
等到正寅时宵禁一结束,便有人跑出门去,向街坊邻居奔走相告。
“……这些百姓原本也不知今日有公审。”
霍奉卿的属官韩康抿了抿笑,继续解释道:“只是瞧着治安司押着人像是往州牧府来的,便好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