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云上青梅 许乘月 2511 字 5天前

“你觉得呢?”霍奉卿渐收厉色,神情淡漠。

顾子璇咽了咽口水。她与霍奉卿虽交情一般,但既无利益冲突,也无旧日仇怨。

大家多年同窗,如今又算同僚,霍奉卿还不至于因她先前几句闲极无聊的挑茬玩闹,就恶意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恐吓她。

可黑市赌档案,那不是前年预审考时候的事么?当时她只是个庠学学子,田岭为什么要针对她下套?

她并未参赌,也不曾坐庄,只是帮父亲办事去过一次,无意间撞见了薛如怀,真追究起来最多算个包庇罪而已。田岭拿她能做什么文章?

至于去年集滢水神庙前那场官民冲突……

“那不是突发状况吗?!”顾子璇神情已骇然,面色刷白。

“你父兄将你保护得太好,才能让你活得如此天真,”霍奉卿冷冷勾唇,“信不信随你。”

顾子璇怔怔看向他:“为什么告诉我?拉拢我,对你与州丞府的争斗,似乎没有直接好处。”

“不图你什么好处。总之,你谨慎点,别总没心没肺的。凡事多与你父母兄姐商量着提防些,”霍奉卿顿了顿,眼帘半垂,神色语调都柔和许多,“她朋友不多,你算一个。你若出事,她会难过的。”

第五十九章

巳时初刻,云知意与顾子璇一同窝在书楼顶层煮茶。

长条小几横在东窗正中,她俩相对跻坐,只需稍稍偏头,就能俯瞰窗下景。

从东窗俯望出去,有几丛鸾枝榆叶梅,前两日都还开得还不错。可惜此时已是五月底,花期本就将尽,昨夜承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后,今日已再难重现花团锦簇之美了。

萧瑟景最易使人心生颓唐情。

顾子璇望着下头几名正在清扫落花的婢女与竹僮,涩然笑叹。

早上得了霍奉卿严肃提点后,她心中大骇,久久难以平复。独自在饭厅内呆坐良久,却始终想不明白田岭为何要针对自己。

“我相信霍奉卿不会拿这种事骗我。可我挠破头都想不通,田岭三番两次对我设套,究竟图什么啊?”她转回头来,茫然惶惑地看着云知意。

云知意没有立刻接话,若有所思地垂着眼,拿起长柄茶勺来分茶。

顾子璇抿了抿唇,兀自又道:“前年那桩黑市赌档案,起因难道不是有庠学学子涉赌,学政司得了消息后,暗中向州丞府提请彻查吗?可我听霍奉卿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当初查那个案子竟是冲我来的。”

她对“黑市赌档案”和“集滢水神庙官民冲突”的了解,仅限于这辈子的经历。两件事最终都有惊无险地过去,所以单从这两件事,她无法参透霍奉卿话中暗藏的玄机。

但云知意稍稍回想上辈子,再将所有事串起来抽丝剥茧,多少就能明白一些了。

“我最初也没多想,”她不好拿前世的事出来对比着讲,只能含糊苦笑,“事后琢磨许多,才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但我不知我想得对不对,一直没敢对谁提。”

这时的顾子璇一头雾水,正希望听听别人的看法。于是立刻催促:“你说说看呢。”

“黑市赌档由来已久,往年州丞府的处置方法,都是有民举告一家就去查封一家。为什么偏在前年下定那样大的决心,一举将所有黑市赌档彻底扫清查封?”

能下那么大决心,定是其中有巨大利益。

诚然,黑市赌档中牵涉了几个州牧府官员,州丞府趁机铲除异己,这倒也说得通。所以最初云知意没再往深了想。

霍奉卿今日对顾子璇一句隐晦提点,倒让云知意想起了当时学政司在其中的反常之处。

“庠学有学子涉入黑市赌档,并非前年才出现的事,过往学政司不会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为什么早不重视晚不重视,偏偏在前年预审考之前,突然暗中向州丞府提请彻查?”云知意放下茶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思绪稍定。

“你细想想,是不是有些奇怪?”

顾子璇缓慢点头:“对,很奇怪。”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你刚知道我要协助查黑市赌档案那会儿,曾告诉我,你写过一张纸条提醒薛如怀悬崖勒马,之后那张纸条被扔进了废纸篓。当时你还猜测,是不是同窗里有谁翻过废纸篓……”

“没错!”顾子璇僵了片刻,脊背隐隐发凉,“如今倒推时间,学政司最初提请州府暗查黑市赌档,好像就在我写那张纸条后不久吧?!”

有些事在发生的当下,寻常人的注意力更多会偏向事情的经过和结果,起因上的很多细枝末节往往容易被忽视。

等到很久之后再回想,就会有种“细思极恐”的惊惶后怕。

“既霍奉卿出言提醒你,大概是他知道点什么,”云知意轻轻转动着掌心里的茶盏,“我现在有一种荒谬的感觉:黑市赌档案最开始的目标大概是你。或者说,是你背后的顾家。”

如此看来,顾子璇似乎还在庠学时就被盯上了。

彻查黑市赌档案,应该是因为有人得到告密,算好了查这桩案子能不着痕迹将顾子璇扯进去。

试想想,有官员因此落马,有学子因此入狱,各项判罚中夹杂着顾子璇那并不严重的“包庇罪”,谁会一下就联想到是针对她呢?

包括去年那个雨夜,集滢水神庙前的官民冲突,很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

——

上辈子薛如怀因黑市赌档案入狱,顾子璇被判了包庇罪。

好在薛如怀涉案不深,没有亲手造成严重恶果,最终被判了几年牢狱。既他不是重罪,顾子璇便也只被按律处了罚金及杖责。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总兵家的姑娘包庇黑市赌档案犯”的消息很快就在邺城传得沸沸扬扬。

从顾子璇的曾祖辈起,顾家就领皇命世代坐镇原州军尉府,专司守卫国门,不插手政务民事。

这也意味着顾家在百姓中没什么具体的影响力,一旦出点差池,只要有人引导风向,顾家就很难取得坊间舆论的宽容谅解。

散布那个消息的人很有技巧,重点落在“顾总兵家的姑娘”,百姓的所有愤懑自是冲着顾总兵了。

顾子璇的父亲因此落下“教女无方”的小污点,后来在许多事上就不得不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