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他说完后立刻伸手捂住了苏漓的嘴,成功地将那声惊呼堵了回去。
苏漓显然吃惊不小,稍作镇定后立刻问道:“这是为何?虽说当年北凉兵力极盛时,前朝将之奉为上国,也曾多次远嫁公主和番。可是如今局势明明是我们比较有利,怎么又要和亲?”
百里霂懒懒地翻了个身:“要嫁的不是大炎的公主,是乞颜的乌兰公主。”
苏漓更是奇怪:“乞颜的几个儿子全死了,这个公主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后嗣啊。”
“若不是这样,这个乌兰也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乞颜听说我朝多年不曾立后,愿意将爱女嫁给皇上,将来诞下皇子就是北凉之主。”
苏漓一滞,彻底没了睡意:“这话听来荒唐,就算这位公主为皇室生下子嗣,这位皇子也不一定有魄力统驭外族。更何况朝中诸多老臣,必然不会答应立北凉公主为后,混淆皇室血脉。”他说得急了,缓了缓才道,“这些都暂且不论,只说皇上真的会答应此事么?将军这一切的筹划,是不是都未曾上奏给圣上。”
百里霂没有答话。
苏漓知道自己八成是猜中了,更加着急:“将军就算与皇上私交甚厚,也万不能在此事上轻率,若当真惹得龙颜震怒……”
百里霂突然道:“你也觉得他不会答应?”
苏漓愣了愣,悄声道:“这许多年皇上都不曾立后,应该事出有因,我看皇上对那位公公……”
百里霂打断了他,直接说道:“不错,我猜他也不会答应。”
“那……你为何还邀乞颜进京,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去了,若是和亲被拒,必然会勃然大怒,与我国开战。”
“就算没有这次,我们两国日后也难以相安无事。只要他带着自己的公主到建墨去见我们的皇帝,整个北凉的各个部族就都会知道,他们的大汗已向景炎俯首称臣。”百里霂顿了顿,“这样就足够了。”
“眼下北凉局势还没有平定,这件事的确会让他失去民心,”苏漓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惴惴地猜测道:“原来将军根本就准备与他们一战。”
“不,”百里霂摇头,“若真要一战,两方死伤的士卒必然会数以万计,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时候格尔木河里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塞满了浮尸和鲜血。”
他忽然轻而冷淡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将军说这样的话太过懦弱了,”他低声道,“如果这次和亲成了,那么至少可以再安宁些时日。”
苏漓还想再说些什么。
百里霂已带着浓浓的不耐斥道:“你若是不困就出去同李廷巡营,别扰我睡觉。”他伸手拉过棉被,合上眼便沉沉睡去。
苏漓怔了怔,也抢过被子一角,翻了个身对着内帐自己琢磨去了。
昭元十三年七月初三。
晋州城。
晋州是都城建墨的门户,历来安逸,少有兵祸。守城瞭望的禁军军士大都是做做样子,远比边关诸城闲散许多。
然而在这日午后换值之际,突然有个小卒大声喊叫起来:“蛮子,蛮子来了!”
守城的校尉慌忙丢下烟袋,赶紧跑上城楼:“谁个没睡醒的在瞎嚷嚷,哪有什么蛮子?”原本在闲聊的一伙军士也都凑了过来,从城楼上可以看到远处官道的尽头掀起一片不小的尘土,一批骑兵浩浩荡荡得向晋州城门而来,有人猜测道:“是不是哪位戍边的大将军班师回京了?”
那个眼力尖锐的小卒颤着声音道:“那些骑兵是,是北凉蛮子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