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也没对她表示出任何好奇,在她把奶瓶递过去的时候,友好(或者说呆蠢)的海牛妈妈没任何不满,海牛宝宝们早上食欲旺盛,顺奶的速度比昨天还快呢!很快六个瓶子都装满了。
回到山上,她用沙土盖灭火堆,提上小俘虏的笼子,向着另两个幸存者所在的山谷出发。这两人一个驾驶的是指挥舰,另一个有能发射巨大□□的战机,应该有远距离通讯工具吧?一定有!得快点去,快点和杨度、二当家联系上,他们这会儿一定都快急疯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她应该在傍晚前到达山谷,在溪流附近扎营,第二天再爬山靠近那两个幸存者的营地,但她很快就发现在山林里下行的速度比上山要慢得多,这座山朝向山谷那一面的高度几乎是比朝向大海那一边的一倍,有时山势太过陡峭,她还得绕一段路,从早上走到黄昏,她只下到了半山腰。
更悲惨的是这一路上一直没找到水源。
她原想用海牛的奶补充水分,没想到啊,中午休息的时候,打开瓶盖一看,啊咧?水乳分离了!剩下的三瓶奶全是这样,乳清和水分浮在上面,脂肪或者说黄油沉在下面,凝结在瓶壁上。水分储存一下少了一半不说,还发酵了。喝起来酸酸甜甜的,过了一会儿还有点美妙而危险的微醺感。
她怎么没早想到这一点啊!因为大家平时喝的奶全是工业化后的产品,奶在装瓶前就给均质化了,当然不会出现在搬运过程中变成奶酪和马奶酒的事。
她倒是在林间经过了一个小水坑,可是坑边泥泞不堪,布满不同动物的足迹,其间还有夹杂着粪便,这坑水又是死水,她实在不敢喝,只能忍着干渴继续走。偶尔看到几个浆果赶快摘下来,不过也不敢全吃了,一次一粒含在口中,实在太渴了才咬破果子。
又走了一会儿,缺水让她开始头疼了。在海上漂流的那几天也缺水,可那几天不需要她披荆斩棘不停行走啊!运动量提高了当然对水的需要也提高了。
接近黄昏时,她坐在林中一块还算平坦的地方休息,几乎有点后悔没喝那个小水坑里的水。就在这时,她听到仿佛哪里有滴水的声音。林子里有不知名的鸟和虫子发出的声响,但滴水的声音在她脑子里无限放大了。她扔下行李,发疯似的在林子中转圈,都要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时终于发现了一线水源!
这真的是可以用“线”形容的水源,它藏在长满青苔的山壁石缝里,一滴一滴顺着岩石间的缝隙流下来,断断续续滴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她立刻趴在石缝上,张开嘴,伸出舌头去接那一滴宝贵的水。
水滴的速度慢得要命,她趴在石头上十几分钟才终于觉得稍微解渴了,这水要是用瓶子接,接满一瓶估计要三四个小时。
她当即决定了,不再走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林子里有很多因为生得太密自然倒下的枯木,她找了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树干,拖到在两棵临近的树之间架上当“横梁”,再在横梁两边各搭上几根树枝,拔些草拧成绳子潦草地固定一下,一个棚屋的骨架就搭成了,接着把降落伞布打开披在棚上用绳子固定,边角垂在地上的部分压上几块石头,就足以遮风挡雨了。
棚屋搭好后太阳落山了,夕阳的余晖在林中快速消散,四周静谧,只听得到几声鸟鸣和草间虫子的啾啾声。
昨天准备的火把这时派上了用场,打火机一点就着,插在棚屋前的空地上,再捡些干树枝,一会儿就架起了火堆,就不怕有什么野兽偷袭了。
她坐在火堆旁,取出一条海牛的后腿,撕成一条一条的,插在细细的小树枝上,在火上稍微加热就能吃了。
小俘虏也得到了一块肉。火把跳动的火焰把它吓坏了,它犹豫了一会儿从小笼子的角落冲到肉块边,抱起肉又蹿回安全角落,又呆呆对着火愣了一会儿才啃食肉块,它的两只小黑眼珠被火照得像两颗玻璃珠,它啃肉时腮帮子带动嘴边的小胡子触须一起抖抖抖,就连半圆耳朵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她指尖伸到笼子里轻轻戳了戳小俘虏胖圆的屁股和毛绒尾巴,它也不反抗。
清晨时她听到一阵巨大的风声,林子里的树木摇动,树叶拍着树叶,发出海浪翻滚般的声音,天空中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是杨度他们来救我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跑出棚屋,才发现自己是做梦发癔症了。哪儿有什么引擎什么飞船啊!
深蓝色的天空中星光还未退去,身边的篝火也快灭了,只在厚厚一层灰白色的草木灰下露着几点暗红色的光,这团光能照到的范围很小,光线之外的树林幽暗莫测,树叶互相拍打,叶片翻飞,除了风声,就只有虫鸣。也许还有其他野兽窥视的视线。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一根树枝把火拨旺,加了极根柴火。然后,她举着一根火把去滴水的石缝。还没走到跟前,她就看到接水的瓶子掉在地上,跑过去一看,瓶子里接了一夜的水只剩下一瓶底了。
“啊啊啊——法克啊——”一定是夜里有什么动物来喝水,把瓶子给碰倒了。
啊——好后悔啊!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想到要拿些小石头小树枝什么的把瓶子给固定住呢?
算了算了,停止无能狂怒吧,就算固定了也不一定就有用。
她蹲在地上喘了几口闷气,举起瓶子一饮而尽,重新放在水滴下,转身回营地拆下来降落伞,踩灭火堆。
收拾完行李,天色微微发白,她拿走新接的那一瓶底水再次出发。
第8章 day 7
一路披荆斩棘,从天色将明时几乎不间断地走到接近中午,她终于走到了山下。隔着林子看到谷中的溪流时,她欢呼一声抛下行李,冲到溪边,手套都没摘就趴在石头上,把脸浸到清凉的溪水中,这一刻,疲乏全消。
喝了一肚子溪水,她擦了把脸,呼了口气。
终于有充足的淡水了,她才觉得头皮痒痒的,再拉开领口闻闻……噫——
之前当过布兜、包头布的那块伞布又成了毛巾,浸湿了先擦擦脸,再拉开拉链伸到防护服里擦擦脖子和胳肢窝,啧啧啧,她和杨度他们失散了快八天了,气味倒比从前任何时候更像他们了!
擦洗了一番总算感到清爽些了,可她拧干伞布后看看自己的手,又皱起眉。这几天处理猎物、烤肉、炼油……手指就是餐具,指甲缝和手指纹路里全是黑黑污垢,她用匕首的刀刃当镜子放在脸前,只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梁上和左眉角还有血痂,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找到了水源后她没急于继续靠近另两位幸存者的地盘。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更小心。维熙帝国指挥官的技术能力值得信赖可不代表此人人品也值得信赖。尤其是脱离了社会和团体后,在荒野里,一个人和一头野兽并没太显著的区别。
她接满了水,先在林中坐下吃了些东西,又砍了些枝叶浓密的树枝捆在两扇排骨上,再用绳索捆紧。她提着排骨在林子里走了一会儿,找到一棵大树,将绳子抛过树梢,把排骨高高吊起来。储备粮最好不要放在营地。虽然没有用盐腌制,但这两扇排骨被烟熏过,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油烟,能存放很久,包了树叶挂在树上也不容易被发现。
然后她返回平地,拖了些枯树干枝堆在空地上,伞包、火把和关押小俘虏的笼子都藏在里面。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到时枯树干用来搭帐篷,枯枝就是现成的柴火。
准备工作完成,她回到溪流边,去探查另两位幸存者的营地。
站在对面山上的制高点远眺时她在他们坠落的地点附近找到了一个地标,那是一道闪电型的山岩,这道岩石仿佛剑龙脊背上,从山顶斜插到谷底,两个幸存者乘坐的飞行器坠落在这道山岩的左侧,在树林中撞出了两道一上一下的痕迹,相距不远,最多一公里。
她沿着溪流逆流而上,很快就看到那道闪电形的山岩。它比她远眺时看到的要大得多,最宽阔的地方是一座近十米的小石头山峰,横在半山腰,在这座山峰上下,全是犬牙般的山崖,时间和植物的力量将坚硬的石头分裂成碎块和泥土,这巨大的山岩断断续续从山顶延伸到了山谷的溪流中,几块巨大的石块横七竖八倒在溪水中,像一座缺了一道口子的小水坝,几乎要将流水截断。
她跳上山岩,跨过溪水,缓缓向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同海边的树林相比,内陆的树林中物种更加丰富。从昨天开始,她在林中见到过不同野兽的粪便,从粪便的大小和食物残渣中残留的毛发、碎骨头渣来看,这片森林里除了小俘虏那样的小型啮齿动物,还住着体型和人差不多大的食肉动物,看它的脚印的形状,大约是种猫科动物,不知道它长得更像老虎还是豹子。
此外,这里还有一种体型更大的动物,它的粪便中既有浆果和树枝嫩芽的残渣也有毛发和碎骨。这是种食谱更丰富的动物,它在水坑旁留下的爪子印比她的脚还要大得多,有六根尖利的爪,每根都和她的拇指差不多粗。
它们是这个星球食物链顶端的王者,很可能这时就趴在树梢上或者藏在灌木丛后观察她这个闯入者,猜测这个从未出现过的新奇动物吃起来和它们的日常食物有什么不同。
越过闪电型岩层的第一个转折处后,森林的样子渐渐发生变化,树木更加高大,常有树干两三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大树,站在树下完全看不到树木的最高点,天空都被这些大树的枝叶遮挡住了,这时大约是午后两小时后,是一天中阳光最充沛的时候,但林子里光线幽暗潮湿,树梢上悬挂着长长胡须一样的地衣类植物,时不时能看到涓涓细流在林间石头缝里流出。
树木之间的地上,常年累积的落叶化为腐土,踩上去像踩进了一块豆腐,有时脚印里还会渗出水,岩石上也并不会更容易走,厚厚的苔藓在石头上铺了一层地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很容易滑倒。
她正扶着曲折的岩壁慢吞吞地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动物骚臭味,她背后寒毛直立,立刻地将后背贴在身体左侧的岩壁上,警惕地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远近是深浅不一的绿,落在地上快要腐烂的树叶是棕绿色,树干上生出的苍苔是一种青灰色中带些苍白的绿,在树梢飘荡的树萝有动物绒毛似的光泽的绿,岩石,腐烂的树枝间杂其中,人类的眼睛在这种环境下很难分辨出什么。
要是头盔没丢就好了。打开透视镜的热感探测,所有温血动物都难以遁形。
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现。在树叶尖端飞舞的蝴蝶,草丛里匆忙的蚂蚁如常活动,附近好像并没有其他动物,就连鸟鸣声都很远,再怎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也仅仅能听到附近有一条溪流,流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