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指尖一颤,整个人僵住。
但也只是停顿一秒,他就伸手搭上姚光的肩,俯身,另一手绕过她膝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后面这么大一口火锅,看不见?”
语气似责怪,细听,更似欲盖弥彰的关切。
姚光闻声停下挣扎,愣愣抬头。
男人的脸离得很近,逆光中眉心折起很轻的幅度,鼻梁很高,衬得眼窝深邃,黑眸云遮雾绕,完美地收敛住所有情绪。
却还是有几缕缱绻的光,自云深不知处泻出,悄然潜入她心底。
轻轻地,挠了下。
这眼神,她见过。
啊,她想起来离家出走那晚,后来发生什么了。
器材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手电的光越过门缝亮在她眼前。飞扬的浮尘里,林霁尘站在门口,也穿了一身黑,喘着大气,碎发被汗水打湿,凝着细小的雪晶。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睛亮了亮,里头焦急之色骤然燃成星火,灼灼烫了她许久,才变回原来波澜不惊的状态。
当时两人正在冷战,姚光以为他要拿这事嘲讽自己,缩在墙角不肯挪窝。
可他没有,默不作声地脱了自己的羽绒服,随手往她头上一丢,没好气地揉了揉,又揉了揉,力道越来越轻,也不知是舍不得自己的力气,还是舍不得她。
最后疲惫又无奈地笑了下,“走吧,回家。”
透过衣缝,姚光瞧见他眉眼含笑,涌着恣意的温柔。
月光在他身后,所有星星都落在他眼中,仿佛她无论走失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赶来,找到她,带她回家!
意识逐渐被酒精吞噬,天旋地转,姚光有些恍惚。淡淡冷香混着体温沁入心脾,像细腻的活泉,脉脉流淌过心窝,温暖了四肢百骸。
尤加利叶,是妈妈最喜欢的盆栽。
他怀里,有妈妈的味道。
可他不是一向最闻不惯这气味,怎么还用这款香水?
奇怪的男人……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偷走了好几格,窗外雨势小下来,雾蒙蒙一片,像梵高的抽象画。
林霁尘垂着眼,目光很静。
怀里的小姑娘睡着了,面容在黄晕中影绰,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扯开柔和的弧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家,收起自保的锐爪和芒刺,心甘情愿地乖下来,不哭也不闹。
一点极淡的笑,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仿佛错觉。
边上的食客好奇地探头探脑。林霁尘抬手,刚刚好挡住她的脸,没什么情绪地掀了他们一眼,他们立马老实缩回去。
容遥惊得快不认识这两人,不停揉眼睛,一双眼睛都快揉出麦粒肿,咬了咬唇,不服气地喊:“喂,她在背后说你坏话,你都不生气?”
林霁尘淡淡觑她,“林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以后出门当心车。”
声线是一贯的冷,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狠。那感觉,就像道上的大哥刚干完一大票,手上的血还没干,就转头用最寻常的语气问“晚上吃什么”。
容遥浑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想起刚才立的g,她一下瘫坐在地,抓着许悦的胳膊,“他、他什么意思?他不会想开车撞死我吧?”
这事他真干得出来!
“怎么办?悦悦,你可要救我,我是为了你才……”
“闭嘴!”
许悦嫌弃地推开她,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一双俪影,猫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林家的事?姚光也能算林家的事?
停掉姚光的卡,是她跟姚山提议的,就为给姚光一个警告——如今姚家是她许悦说了算。
可如果真因为停卡这事,让他们俩住到一块,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许悦忙追上去,“阿尘,小光怎么说也是我们姚家的人,就这么被你走,不合适。爸爸很想她,为了她好,还是让她跟我回姚宅去吧。”
林霁尘止步,侧身看她。
许悦心跳蹭地飙上两百。
“阿尘”这称呼,她早就想叫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刚刚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没否认,是不是就代表……他对自己也是有点想法的?
许悦快压制不住腹内即将爆开的狂喜,面颊飞起娇羞。
林霁尘却只上下打量她一遍,皱着眉,甚是迷惑地问:“所以你是谁?”
许悦:“……”
无情是真滴无情。
所谓毒舌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说出口的话比白开水还平淡,但后劲却赛过十瓶老白干,每一个字单拎出来,都能把人肺管子捅得稀巴烂。
众人啃着西瓜咯咯笑成仓鼠,许悦白他们一眼,绷着脸强颜欢笑:“我是小光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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