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恐怖弥漫上心头。
她不由屏住呼吸,停顿片刻,再缓缓吐出浊气。而后,灵台中只余烛火辉煌,心神已回到现实。
暂时不要去想,事有轻重缓急,先离开这里再说。
水流湍急,她召出红叶,盘坐其上,顺水漂流而下。
三日后。
一抹亮光闪现。
她心念微动,令红叶转道,迎向光明。
这是一处狭窄的甬道,红叶勉强穿过,里头略有曲折,约绕了两个弯就看见了清晰的光亮。那是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灯侧坐着一个身影,正投来征询的视线。
“师妹。”云潋微微一笑,“你在这里。”
殷渺渺又惊又喜:“师哥,你怎么来了?”
“找你。”他道,“我猜你离绝世崖不会太远,便在周围走了走,前些日子感应到了你的方位。”
她全副心神松懈下来:“这是哪里,怎么都是地下河?”
云潋道:“你进了暗河。”
殷渺渺恍然大悟。
暗河是发迹于绝世崖的一条季节性河流。每到冬季,地面上冰封千里,河流便转入地下,人们无论怎么找也寻不到它的踪迹。但等到开春回暖,冰雪化冻,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某个地方,奔流不息,与普通的河无异。
想来她重回地面时,因为风力或是别的什么因素,没有重新落回绝世崖顶,而是偏移了位置,掉进了暗河里。正值初春,河水上漫,她便随波逐流,漂进了某一段地下的暗河里。
“河水上涨,走出去要费些时候。”云潋道,“我带师妹走?”
殷渺渺摆了摆手:“我不敢用挪移术。”遂将她奇异的情况说了,提到星空时,果不其然又有些耳语响在耳畔,不得不返身再杀一次。
她怕云潋担心,轻描淡写带过,笑说:“说了有师哥的剑的线索,结果什么也没有,叫我空欢喜一场。”
“此有非彼有。”云潋想了想,笑道,“舍却形体,同于大通,正是坐忘之意,与师妹的经历有些相似。想来他所谓的线索,亦非有形之剑,而是体悟的窍门。”
殷渺渺一想还真是,当时身处于太空,感受不到形体的存在,只有意识游离于天地,若添上后来玄妙的体验,确实像极了《坐忘诀》。
而且,虚古派的那人说话,乍听有实指,实则另有玄机,比如那“第十层”一说便是超越世界的指代,那么所谓的剑的线索,极可能同是此理。
她更惋惜:“要是去的是师哥就好了……唉,也难说。”
假如有此经历的是云潋,那么受到污染的也就是他。她是宁可自己承受风险,也不想他被注视到的。如此一来,倒合了那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不必可惜。时机成熟,总有虚空一行。”云潋道,“再说了,师妹的机缘,就是我的机缘。”
这话如此熟悉,于无尽忧虑之中,亦泛起阵阵暖意。
第706章
遇到了云潋, 殷渺渺便萌生了新的想法:“师哥, 我一直找不到那些黑雾。哪怕它们出现了,也没法消灭, 我担心它已经侵入了元神,你帮我看看。”
“好。”
查探元神俗称搜魂, 再温柔小心的动作也会令人产生极大的不适。殷渺渺看过别人的元神,被看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就像是下胃管,异物入侵,身体本能地产生了抵抗。
天旋地转, 灵体虚浮。
云潋“咦”了声, 停下了动作:“不见了。”
殷渺渺的魂体躺下, 歇了片刻,才无奈道:“我元神出窍了。”据说脱臼的次数多了,会习惯性脱臼,她大概是灵肉剥离了几次, 习惯性出窍了。
云潋:“再试一次, 我轻点。”
殷渺渺:“……”
他:“?”
“没事。”她屏气凝神,将意识下坠, 牢牢沉没于身体中。
云潋的神识慢慢探入明堂, 进入灵台,最终触摸到了圆融浑厚的元神。他仔细地寻找查看,唯恐错过丝毫黑雾的痕迹。
殷渺渺艰难地忍耐着,被触摸元神的感觉, 好比是清醒着做外科手术,能够感受到医生的手指抚摸过内脏,将自身最脆弱之处暴露在外,带来难以言喻的可怖和惊惧。
她不可控制地颤栗起来,汗如浆出,鬓发尽湿。
少顷,云潋退了出来,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疼吗?”
“你不要说话。”殷渺渺没好气地噎了他一句,摸出疯道人赠送的酒抿了口。
辛辣的酒意冲上头,瞬时醺然,元神表面细微的伤痕得到了修复,难以忍受的疼痛随之减轻了许多。
不愧是能令疯道人恢复神智的宝物,效果卓绝。
她定了定神:“如何?”
云潋点了点头,沉吟道:“像是一个烙印。”
殷渺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人通常看不到自己的元神,正如没有镜子,谁都看不到自己的脸一样。但元神之外就是意识海,二者互为表里。强大的意识能够强壮元神,反过来,元神的状态好坏,亦能够反应在意识海中。
这就对了。
不是心灵岛上的黑雾入侵了元神(那她应该有所感知),而是从注视星空开始,她的元神上就留下了印记。当她失去意识抑或是思考星空时,印记便开始污染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