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迟疑许久,摇头婉拒:“我想回去,我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三大宗门的金丹修士也是中坚力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虽然很好奇中洲的事,但自己已然不是孩童,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长大了。”殷渺渺笑了。
“我结丹很久了!”飞英心累,脸嫩怪他咯?
殷渺渺看他态度坚定,自不便再留:“万事小心。”
飞英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誊写好的玉简:“姐,这是五行阵的阵法和要点,也许对你有用。”
“真是懂事了。”殷渺渺一点没客气地收下。术业有专攻,飞英的阵法水平就像是叶舟的炼丹本事,已然到了十分精深的地步,她望尘莫及。
飞英依旧不放心,在椅子里不安地调换了下坐姿,欲言又止。
殷渺渺笑了:“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就想问,他们想干什么?”飞英想及此事,便觉如芒在背,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天地五行阴阳阵,名字取得有点大,但却是名副其实,与世界有关——天地初开,元炁分清浊,出现了阴阳两极,乾坤始定,而后诸神陨落,神力分为五种属性,开启了相生相克、循环有序的规则,世界从此安稳。
因此,所谓的五行阵法,其实等同于是制造出了一个自循环的微缩世界。类似于地球上的生命起源实验——在某个封闭的空间内加入水和各种气体,并人为制造闪电,一段时间后,里面便产生了生命必备的种种物质。
在五行阵法内,力量有着自己的循环流,能够集中灵气,并且产生防御效果,是最基础的阵法之一。
飞英知道大五行阵、小五行阵、逆五行阵,有难有易,但这些都不同于岱域的五行阴阳阵——注意,不是阴阳五行,是五行阴阳,分别有阳五行阵和阴五行阵两个阵法。
阴阳阵也是基础阵法之一,但因为操作上的条件限制,很少在人身上使用,而是作为禁制存在。
拍卖行里隐藏出价的阴阳对牌,爱侣互诉衷肠的鸳鸯镜,都用过此类阴阳阵,效果也相差仿佛,无非是一个有什么动静,另一个也会随之出现相似的痕迹。
五行阴阳阵,又有不同。
五行本就构建出了一个封闭的世界,与另一处封闭的空间对应后,就可以做到传说中的空、间、传、送。
也就是所谓的传送阵。
说起来,游戏设计师会想到这种设定,十四洲的修士活了数百年,怎么可能不做尝试?太阳底下无新事,传送阵前人早就研究过了。
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布置阵法容易,传送难!
空间内一旦有了物体,内部的空间环境必然随之改变,也许是灵气含量,也许是重量,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屡试屡败。而五行阵的花费甚多,通常一运转便会报废,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冤大头愿意尝试了。
飞英是阵法师,对这段历史十分了解,因而更加紧张,喃喃道:“他们肯定是已经研究出了传送阵。”
敌人掌握了那么高明的技艺,就好比多了一把利器,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捅他们一刀。
“别担心。”殷渺渺却镇定得很,“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不敢随便用。一件东西本身没有好和坏,他们能用,我们也能,何必冒险?你想想,他们来这么久了,也不过试了两次。”
这倒也是。飞英稍稍镇定,又道:“但他们栽培那个五行之煞,肯定就是要布这个阵。”
殷渺渺亦有同感。她初次听到飞英说起五行阴阳阵,就立刻想起了岱域苦心培育的五行之煞,他们欲布传送阵的可能高达七、八成。
只是……她沉吟少时:“有件事之前我不算确定,所以没和你提起。这会儿倒是有了些的把握——五行阴阳阵我了解了,天地二字,何解?”
飞英愣了愣,迟疑道:“这只是个推想,我师父也没试过。”
“不要紧,你说。”
“很简单,既然说到天地,大概不止是一界内的传送,而是与异界……咳咳!这也太夸张了吧?没那么简单的!!”飞英不由自主拔高了嗓门,像是想提高说服力,“天地之间不止五行啊!!!”
殷渺渺问:“再有阴阳二极呢?”
飞英顿住了,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殷渺渺叹了口气,道:“有可能的,对不对?”
飞英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再吸了口气,再吐出,如斯方才镇定下来:“是,不过没那么简单,两界……不一样的。姐,你看我师父,他成功是成功了,然以元婴的肉身,照样扛不住。传送阵不是界门,界门天启,人为没那么简单。”
说是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并不笃定。毕竟创出《六合玄阵图》的天寻只是个元婴修士,而岱域却有化神之上的存在,在阵法上有更高的造诣也未可知。
殷渺渺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飞英和她一样忧心,笑了笑道:“不必太担忧,就算真有什么,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无论怎么样,朱蕊牺牲自己,保全了绛灵珠,阳极无忧,转生石虽然已经毁去,可迷汤泉顶了上去,哪怕只有五成能耐,也好过没有。
飞英素来信她,闻言如释重负,紧绷的脸皮松弛下来:“对对,五行之煞说到底也是死物,只要破坏掉一个,全盘皆崩。”
殷渺渺趁机道:“你回了北洲,要留心万影魔君。若有必要,把消息透露一二,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飞英忙不迭点头:“我会留心的,姐你放心吧。”说罢,停顿一瞬,小心翼翼地觑着她,“还有……有什么要我办的吗?”
殷渺渺抬眸看过去,瞧见了三分犹豫,四分小心,两分后悔,一分期盼,不由暗暗好笑,怎么小飞英年纪轻轻,眼睛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情绪?可很快,一颗心便慢慢地沉入水底,无穷无尽地下坠,凉意弥漫上来,道不清是清爽还是冰冷。
“没、没有就算了。”飞英磕巴了下,突然懊悔至极。
他不该问的,问了又有什么意义?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该问一句,而不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不是欲盖弥彰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要讳莫如深?
殷渺渺的心态亦是复杂。
旁人不提,或是失言后匆忙遮掩,她便觉得厌烦,他们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情深而缘浅,纵然分开,也是为了彼此过得好,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然而,真的被提起了,滋味又不太好受,像是吃了口太酸的梅子,在胃里掀起些风浪来。
可要说不舒服,好像也不尽然,听到他的名字,耳朵便会格外灵敏些。
真怪啊,人的心,怎的就这么琢磨不定呢。她暗叹一声,缓缓道:“让他多保重,不要受人欺负,要是他过得不好,我会……”
会怎么样呢?她想着,说道:“我会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