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斟酌了会儿,否决了向他询问的可能:“此人喜怒不定,手段诡异,我实力不济,找到了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太心急了。”孤桐折起了信笺,提点道,“他们少说也来了近三百年,一直暗中行动,不知布下多少暗线,绝非一时片刻就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的。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不如耐心地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殷渺渺点了点头,左右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湖面虽然平静,却已经密布渔网,魅姬等人若是有什么异动,定然会被人发觉。
她自嘲地笑笑:“我本想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如今看来,还是关心一下终身大事来得好。”
孤桐道:“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我是你,这会儿就会考虑及时抽身,而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殷渺渺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潮水即将淹没,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掉头就跑,但是,道理谁都懂,做起来哪有那般容易。何况两人同心同意,眼前的危机不仅没有损耗感情,反倒是促使二人靠得更近,这时候说及时止损,未免也太轻视了她的感情。
除非水没到鼻端,她才会考虑要不要离开,不然,休想这么吓退她!
“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孤桐沉吟少时,“给你指条明路吧。剑魔就在柳洲。”
但剑魔是谁,他没说,知识点再度超纲,殷渺渺只好去问慕天光。
结果他道:“剑魔不是一个人,准确地说,不是一个活人。”
剑魔是个八百多岁的老东西,称之为“东西”不是在骂他,而是除此之外很难准确定义他的存在。
几百年前,他是绝冠十四洲的第一剑修,其剑法名曰《天地一剑》,号称天下剑法尽在自己的一剑之中,以此命名,其狂妄程度可见一斑。
此人爱剑成痴,为求无上剑道,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某一日,他在闭关悟剑时不慎走火入魔,神智全失,一夜之间将师门上下屠了个七七八八。
此事一出,即刻惊动了当时的各大门派,纷纷派人追杀恶徒。然而,他虽然失了理智,却对剑法有了无与伦比的悟性,但凡是看过一眼的剑法,立即就能学会!
于是,无休止的追杀变成了刷怪,一个个修士都成了给他送经验的npc,他的实力上涨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被畏惧的人们称之为“剑魔”。
在死了无数的人以后,众人终于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十四洲将没有一个人能够制住他,遂请出了隐世的大能。这人是个法修,设计将剑魔引入法阵,困了他七年也不出手。
他在等,等剑魔的修为到达临界点,引来了天雷时,才看准时机出手,最终将他杀死。
谁知道剑魔的神魂过于强大,人虽死了,精魂不散。大能既无法消灭,又不能坐视不管,只好将他的魂魄收走,交由镜洲的伽蓝寺超度。
此后过了五百年,伽蓝寺出了个叛徒,盗走了寺中的诸多秘宝,其中就包括了剑魔的精魂。他秘密炼制了一个傀儡,将剑魔精魂注于其中,弄成了自己的打手,在西洲兴风作浪。
伽蓝寺出了个孽徒,当然要收拾烂摊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清理了门户,但叛徒死了,傀儡却成了个大麻烦。它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与戾气,超度不了,消灭不掉,靠近得久了,甚至会有引出心魔的危险。
没奈何,当时的主持就想了个法子,决定找一个大凶之地封印了它,来个以毒攻毒。
就这样,剑魔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年复一年,逐渐遗忘了。
以上是官方版本,慕天光身为归元门掌门的弟子,听自家师父提起过,所谓的大凶之地应该就是柳洲的凶剑崖——当地人认为下面镇压的是一把穷凶极恶的宝剑,却不知道,凶剑不是剑,而是一个人。
“所以,顾师兄的意思是想我们去凶剑崖,这有什么意义?”殷渺渺疑惑地问。
慕天光迟疑了下:“他可能是想我和剑魔交一次手。”
“什么?!”
第331章
慕天光赶紧和她解释:“剑魔被封印在山下, 实力不过原先的一成, 我纵不敌, 亦不会有生命危险。”
殷渺渺将信将疑:“是吗?”
“是。”他很肯定,“若与其交手, 能一窥易水剑的精髓。”
剑魔不仅能一眼就学会别人的剑法, 更能取其精弃其芜,发挥出剑法真正的实力,可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慕天光想要知道《易水剑》是不是非无情道不可,只要看剑魔是如何施展他的剑法就行了。
“剑道中没有十成十, 但他可以做到九成九。”慕天光毫不怀疑对方的能力,“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必须试一试。”
殷渺渺在心中衡量一二, 发现这的确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遂一口应下:“好,那我们就去凶剑崖。”
很久以后, 她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庄子》里的故事:“泉涸,鱼相与处于陆, 相呴以湿, 相濡以沫。”
然而……然而。
*
任无为结束了每日份的练剑, 回到小木屋时, 就见到云潋正站在窗边, 对他轻轻叹了口气。当师父的很有几分直觉,警惕地问:“你师妹怎么了?”
云潋不答,递信给他。
任无为接过来,一目十行扫视下去,心情越来越复杂:“易水剑啊……”
“想想办法。”云潋说。
他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所谓的‘心法’,其实就是选择的道,慕天光都走到一半了,问我能不能换路走,怎么可能啊!你问问自己,《坐忘诀》修到这份上,重新找回男人女人那点事,行不行?”
“慕天光和我不一样。”云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出了禁忌,“他可以碎丹重修。”
任无为倒吸一口冷气:“你居然说出来了!慕天光在归元门是什么地位,你要他碎丹,是想咱们两派结仇吗?”
“已经有了萧丽华。”
“不一样,萧丽华不重要,重要的是长阳道君,可慕天光重要的就是他自己。”任无为摇摇头,“易地而处,你师妹要是想为慕天光这么做,我指不定就宰了那小子,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红颜祸水’。”
都是当师父的,任无为扪心自问,那是绝对受不了好不容易带大的徒弟为了别人放弃修为,谁要那么做了,就是脑子有病!修真界里,杀妻/夫/师/友证道才是主流,情缘该断就断,哪有修为重要?
感情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云潋叹息:“无情道。”
“情情爱爱都是过眼烟云。”任无为语重心长地说,“莲生死的时候,她一样伤心得要死,后来还不是爱上了慕天光。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和她说,慕天光爱咋咋,回来师父再给她送几个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