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的时候,他的全身都暖洋洋的。卫衍闭眼享受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皇帝早就醒了,没有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绕着他的头发在玩耍。
“陛下,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卫衍仔细想了想,觉得皇帝最近的行为很像是在迁怒,但是他不知道让皇帝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两个人这样别扭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他决定要好好和皇帝谈一谈。
他比皇帝年长,闹来闹去会显得非常幼稚,理所当然应该以更成熟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没事。”景骊不清楚他这么问的用意,当下就矢口否认。
“没事陛下怎么老是在发脾气?”对于皇帝明明有心事,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卫衍终于看不下去了,很不客气地直接拆穿了皇帝的谎言。
“朕说没事就是没事。”景骊忍耐不住火气又要上扬,他伸手将卫衍的头发揉成一团,用力将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前,拒绝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此时此刻,他不敢去看卫衍的表情,也无法面对他的眼神。这个人以前用理所当然的态度,享受荣华富贵和他的宠爱,后来又用坦然的态度,面对他带给他的苦难和危险,没有怨恨,也没有责备,时至今日眼神依旧清澈柔和。
或许对于卫衍而言,在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过往的一切都没有重提的必要,所以他的讲述中只有各地的风土人情物产,所以赵石的密报中只有简单的描述却没有细节。
但是,在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终于还是知道,卫衍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和苦难。
到底是怎样的磨难,才能把当年那个被家人宠溺成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侯门公子,变成如今凡事亲历亲为的成年男子,又要怎样的经历,才能把当年那个只要他稍加宠爱,就会忍不住对他撒娇的人,变成如今的稳重模样?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无能而产生。卫衍可以原谅他,但是他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卫衍肯对他讲述这些苦难这些委屈,让他能有机会去忏悔,让他能有机会去哄哄他,或许现在他的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不会有难受到心似乎都快要裂开来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竟然理所当然地将那一切抛在了脑后,再也不肯提起,竟然理所当然地带着昔日苦难留下的痕迹,在他面前东晃西晃而不自知,竟然还要用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问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他一天到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就是因为他那该死的一脸理所当然,什么都搞不清楚的表情?
这个世上最有资格怨恨他的人,却轻易原谅了他,这个世上最有资格来责备他的人,却不肯来责备他,那么,他到底要怎么原谅自己?
卫衍,告诉朕,朕到底该怎么原谅自己?就算朕比以前宠你千倍百倍,也不能弥补那些伤害,就算朕每次都要发脾气不准你乱动,实际上也不可能把你变回过去的那个你。卫衍,告诉朕,朕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心不至于疼得即将裂开来似的。
景骊正在无限幽怨中,但是他怀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会想这么多。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无奈地说一句:陛下,求您不要想这么多,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何苦要这么放不下,继续瞎折腾?
卫衍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这么婉转难懂,所以没能配合,以至于皇帝的哀怨情绪很快就被他破坏了。
这场谈话,因为皇帝将卫衍死死扣在怀里的行为,很快导致卫衍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出来,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而皇帝不肯让他如愿,偏偏要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两个人起了争执,东拉西扯了一番,到了该起来的时辰,谈话莫名其妙不了了之了。
天熙十二年的秋狩是在秋末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