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作坊里就织手套最赚钱了,一副手套手巧的一天就能搞定,能赚五文钱工钱。可别小看这五文钱,要知道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百多文,可以买上好几斤肉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了。
再说这种事又轻省,还不耽误自己在家里干活,村里不少女人都抢着干。
朱氏这俩儿媳妇手艺也不差,加上又是亲戚,虽然金巧儿不愿意带她们干活,可是年前她们就做的不错,也不至于年后就不让干了。这俩人原本只在作坊里干并不把活计拿回家,后来说是春耕家里忙想拿回家做,金巧心软就同意了,谁知道就闹出这点子事儿来。
“哎哟,丁香,你这话是咋说的?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给干了?”朱氏脸上十分难看。
宋丁香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三个线团少两副手套,八伯娘家拿了六个线团,这一下子少了四副,再让你家这么干下去,干上一年,还不得少个几百副啊?这买卖太吃亏,估计俩嫂子也是不熟这一块儿,换个差事吧。”
“你!”朱氏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手艺不好少了四副手套,而是朱氏起了想法,擅自扣下了四副手套。那四副手套她亲自缝了里衬,为了讨好女婿早早的就给女儿那边拿过去了,就等闺女去了南边给女婿带着。所以如果金巧儿或者其他人说她偷了东西,她大可让他们去搜,一个线头都搜不出来。顺便还能哭诉一番,说兄弟家看不起自己家,然后卖个惨,讨一分更好的差事。
可是眼看着金巧儿就上钩了,可是半路杀出来个宋丁香,虽然不追究手套的事,但是直接把差事抹了,这她能干?问题是宋丁香说的话滴水不漏,毕竟人家都能织九副手套,到他家就只有七副,人家不乐意也是正常的。若是别人家,怕是还要赔钱呢。
但是朱氏咽不下这口气啊,她怒声道:“丁香啊丁香,我就知道你嫉恨我家,嫉恨桃红,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明白着欺负你伯娘老实,欺负你两个嫂子老实吗?”
宋丁香无辜的看着她,问道:“八伯娘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就欺负你们了?这建了作坊也没不让你们来干活啊,干了活照样是给工钱的吧?咱们宋家这么多人来这里干活,不说远的,五伯娘家的嫂子可也拿了活儿回去干,为啥人家就能一副不差的给了工,你家就偏偏差了好几副呢?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你,你……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四叔四婶说去。”朱氏作势要走。
宋丁香笑道:“可巧呢,王大人家的管家正好来给我家报喜,如今我爷爷正在作陪,你过去也好,让他也帮着评评理?”
朱氏顿时哑然。
她一张脸涨的通红,好半天才道:“做得好好的,凭啥说不给做就不给做了?”
宋丁香的脸吧唧一沉,道:“凭啥?八伯娘你也好好想想,以后如果这一家来了说少两副没啥,那一家来了说少两副没啥,回头我把东西交上去人家一瞅少了好几百副,怪罪下来谁担着?是八伯娘担着,还是三爷爷三奶奶担着?要不这么地,我亲自去问问三爷爷三奶奶,如果他们也觉得没问题,以后上面怪罪下来他们担着,那我就无所谓。”
“你讲不讲理?你家的作坊平沙让我爹娘担保?”朱氏急了。
宋丁香道:“八伯娘也知道这是我家的作坊?我家的作坊就要按照我家的规矩来!不过我看八伯娘也看不上我家这点儿活计吧?干脆以后就别来了,省的又说我家拿着钱不把你当亲戚,还说我嫂子变坏了,平白无故的说八伯娘扣我家东西呢。嫂子,该结多少钱结多少钱,若是短了工,就去再招两个。”
“娘!”朱氏的俩媳妇儿也着急了,她们就指望从这里赚点儿小钱回去垫补家里呢,可是因为婆婆自私如今导致她们也没工上了,那以后可咋整?别人万一都觉得那东西是她们偷的可怎么办啊?
朱氏狠狠道:“喊我做什么?没看别人看不起咱家吗?走走走,白给受了累,末了还落埋怨!”说完,头也不抬的冲出了院子。她那俩儿媳妇实在没招,接过金巧结算的铜板,脸红脖子粗的跟着走了。
五伯娘吴氏站在角落里看了个正着,心里有了计较,也跟着走了。
五奶奶松了口气道:“还是丁香有主意,我们被她一吵,这脑袋都乱糟糟的,也想不出个话儿来。丁香一来,这事儿就解决了。”
金巧儿也擦了擦眼泪,道:“都是我嘴笨,啥也不会说,只会哭。”
宋丁香安抚金巧道:“嫂子这说哪里的话,我若是被她指着鼻子骂,怕是也只会哭呢。嫂子不要往心里去,管好作坊就成了。”
她有安抚了一下五奶奶六奶奶,才重新回到自家的院子。
宋兴义正在跟王管家说茶叶的事儿,宋丁香进去的时候就听他说:“嗨,咱也是个粗人,给什么龙井啊毛尖儿啊也喝不出个好来。往年都是去山上摘点儿野茶炒干了,平时煮上一大壶,谁渴了谁喝,就是想让这水有点儿滋味。”
王管家道:“野茶也有野趣呢,我尝着倒是觉得挺好,若是老爷子还有富余的,不如给我包个二两?”
宋兴义被捧场,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去年的陈茶了,再过一个月雨水下来,我去山上给你摘新鲜的,炒好了送你一大包,想咋喝就咋喝。哟,二妮儿回来了?”
宋丁香笑道:“回来了,不过是几个婶子闹了几句口角,也没什么事儿。嫂子性子柔和不好说什么,我去了就都给劝住了。”
宋兴义道:“这女人多了,就是事儿多。快去,问问你娘咱晌午吃啥,留你王叔一起吃个饭。”
王全见事情解决了,连忙起身道:“这饭就不吃了,我还得给别人家报信儿呢。不过老爷子可得记着我的茶啊,我就惦记着这口呢。”
“一定一定,绝对给你弄好了。”宋兴义笑着就把王全送去门口,看着人进车里走了,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二妮,吵架的是那一家的吧?”
如今他也烦自己三哥家的那一堆堆破事儿了,再说朱氏那个声音他们做亲戚的最熟了,谁听不出来呢。
宋丁香道:“嗯,是八伯娘。她儿媳妇拿了活儿回去干,结果私自扣了手套,交上来的数不对。嫂子说了两句,她就跳脚骂嫂子有钱变坏了,五奶奶给劝解也不听,非要闹。我干脆就不让她儿媳妇再接活儿。”
“哎……”宋兴义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以前也没看出来她们这样的,这不就是偷吗?”
偷这个字真的是太不好听了,如果谁家出了个贼手,那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宋丁香扶着宋兴义,道:“也没说是头,就说手艺不好,少做了两副,反正话赶话的她自己非说咱家看不起他们家,说在咱家上工是白受累,然后就走了。”
宋兴义站在屋门口摆摆手道:“你去陪你奶奶说话,我抽袋烟。”
宋丁香知道这是老爷子心里不畅快了,便笑道:“少抽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怕八伯娘回去闹腾,回头三爷爷三奶奶来说和……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她随便扣了东西咱们不说啥,别人有样学样,这作坊可就做不下去了。”
“爷爷知道,爷爷能不知道这个?你去陪你奶奶说话吧。”
这屋里只有宋李氏白氏和几个娃娃,方氏在厨房里忙乎,张氏去了酱菜铺子那边帮忙,几个嫂子也都不在家,这家里到显得十分冷清了。
宋李氏正在拆旧衣服,如今家里年轻人都在忙,她也没闲着,把自己孙子重孙子的旧衣服拆洗了,该加长的加长,该修改的修改。庄户人家就是这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小孩子尤其是长得快,平日里做衣服都是掐了富余量,等他们长个了就放开,这样也能多穿几年。
白氏已经出了月子,正抱着自己闺女喂奶,顺便盯着满炕的小娃娃让他们自己玩不要摔下去。
“二妮儿?来,炕上坐。”宋李氏招呼着,拿了小垫子放在炕沿上,“你八伯娘又闹了?”
宋丁香抓了几个枣子,边吃边问道:“奶奶都听见了?”
宋李氏哼了声,道:“能不听见吗?你跟你爷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把事儿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若是他家真有人来说和,奶奶我就帮你骂回去。”
宋丁香噗的一声笑了,对白氏道:“我奶就是护短儿,顶顶疼我,婶子可别吃醋。”
宋李氏抬手戳了她脑门一下,笑道:“你婶子凭啥吃你的醋啊?她是我小儿媳妇,比你受宠多了。你婶子的月子是我帮着看的,等你生娃可没有这个好事儿呢。”
“奶奶!!”宋丁香连忙撒娇,惹得宋李氏和白氏都笑了出来。
见俩人都笑了,宋丁香这才把作坊里的事说出来,宋李氏听完道:“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对了,她闺女走了吗?”
宋丁香道:“这春耕刚结束,估计也就这几天儿了,走之前怎么地也得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