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镇国,侯,侯府沈,沈氏的,嫡,嫡长女,沈妙月。”凑到苏梅耳畔处,房陵公主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镇国侯府嫡长女?便是那个唤皇贵妃为姑母,说是早已内定为大皇子王妃的沈妙月?”听到房陵公主的话,苏梅微蹙了蹙眉道:“那大皇子不是已然被关押进宗人府了吗?”
“所以,沈氏急,急着拉,拉,关系,要将,沈,沈,妙月嫁,给新封,定远侯,张彭泽。”房陵公主站在苏梅身侧,不急不缓的说罢这句话后,苏梅瞬时便瞪大了一双眼,一副惊诧模样。
“定远侯?张彭泽?我彭表哥什么时候变成定远侯了?”大张着小嘴,苏梅惊疑出声道:“你是从哪处听来的?”
“贺兰。”房陵公主慢吞吞的吐出这两个字道。
“贺兰僧伽说的?”那大致是不会错了……不过按照如此说来,她彭表哥的亲父张靖标果然已经回天乏力了吗,只能让她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彭表哥承袭侯位。
“那我彭表哥,他答应亲事吗?”若是彭表哥答应了,那她可怜的五妹妹可如何是好,这苏婉福也是个死心眼的性子,这会子怕还是跟在那沈德音的屁股后头学武呢。
“答应了。”冲着苏梅点了点头,房陵公主抬手一指那院门口道:“那里。”
顺着房陵公主的手指方向看去,苏梅只见那处站着一个身姿书气的男子,穿着一身靛青色袄袍,眉目微蹙的拦住了沈妙月的路。
“张彭泽,我告诉你,我定是不会嫁给你的,今日我便出家,让那什么瞎亲事见鬼去吧!”说罢话,沈妙月一手拽着身旁的老住持,一手持剑,直冲冲的便要往外去。
张彭泽沉着一张脸,伸手拉住沈妙月的胳膊,却是不甚被她手中的长剑划伤了胳膊。
“是,是你自个儿不让开的,可怪不得我!”垂眸看到张彭泽胳膊上的那道血口子,沈妙月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惊惶神色。
“无碍。”冷淡的吐出这两个字,张彭泽抬眸看向面前的沈妙月道:“先将住持放开,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得你这般折腾。”
听到张彭泽的话,沈妙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住持,只见那老住持被她扯着衣襟,整个人面色涨红的直喘粗气。
暗暗皱了皱眉,沈妙月一把放开手里的老住持道:“真是不经用。”
“彭表哥。”抱着怀中雷笋,苏梅快步走到张彭泽面前,声音细糯的唤了一声。
听到苏梅的话,张彭泽垂眸,拱手与苏梅行了一礼道:“长乐郡公主。”
“多日不见,彭表哥怎的如此生分了?”听到张彭泽对自己的称呼,苏梅神情微一怔愣道。
“臣有臣礼,君有君纲。”冷淡的吐出这八个字,张彭泽神情微敛。
看着面前这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张彭泽,苏梅抱着怀中雷笋,不禁微睁大了一双眼,心中涩然。
平日里的彭表哥温和有礼,说话做事,待人接物总是让人感觉十分舒适,虽然偶有些书生酸儒气,但在苏梅心中,那般的彭表哥却心智纯善非常。
可如今的张彭泽,虽承袭了侯位,上了身份,但却失了往日里的和善亲近,多了几分不自然的淡漠。
“彭表哥,你……还好吗?”犹豫片刻,苏梅终于嗫嚅着说出这句话道。
第187章
“父亲走了。”听到苏梅的话,张彭泽沉静片刻之后道。
那张靖标因贪污枉法而进入大理寺,定罪之后被当街砍头,定远侯府一下崩塌,张彭泽在苏洲愉的帮助下,承袭侯位,一个人撑起整个定远侯府,但平日里他读得那些圣贤书在复杂朝堂之上全然无用。
诡谲的朝廷之中,他一个人摸爬滚打的被撞得头破血流,而张氏现今也是自身难保,根本就帮不上张彭泽什么忙,反而还要张彭泽拉拢朝廷关系来反帮衬她,可以说,整个张家氏族的正嫡旁支之前途生死,几乎都压在了张彭泽的肩膀上。
“彭表哥,节哀。”对于张靖标,苏梅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应该说,她对于所有的张家人,除了张彭泽之外,全无好感,所以张靖标的死于苏梅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但看在面前张彭泽那副隐忍的悲切模样,苏梅却还是感觉到一阵心酸。
“张彭泽,我知晓你丧父之痛,对此也深表哀意,但你我之间的婚约,我却是赞同不得的,你若是个男人,便大大方方的打出自己的天下,莫搞这些歪门邪道。”仰头看向面前的张彭泽,沈妙月眉目圆睁。
她好不容易盼着那大皇子进了宗人府,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又被拴在这张彭泽身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姑娘若是想反悔,自可找镇国侯言说。”朝着沈妙月拱手行了一礼,张彭泽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一对士兵道:“沈姑娘还是请先回镇国侯府吧。”
“我说过了,今日我就出家,谁爱回那劳什子镇国侯府谁回,谁爱嫁谁嫁!”说罢话,沈妙月一把拽过一旁正欲偷摸溜走的老住持,声音高扬道:“老和尚,你若是不给我剃度,我便把你脑袋削了!”
“女施主,老衲已然与你说过了,我们这天觉寺是不收女弟子的。”听到沈妙月那咄咄逼人的话语声,老住持无奈轻叹了一口气道:“女施主若是真想出家,三十里之外的妙月庵,定会欣然接受女施主的。”
“老秃驴,你莫与我废话,我刚才已然说过了,我就要在你这天觉寺里头出家。”
“妙月,不要胡闹!”沈妙月话音刚落,那头领着一对士兵大踏步赶来的罗生便立刻厉声呵斥道:“还不快与我回去?”
听到罗生的话,沈妙月手中利剑一紧,她睁着一双微红水眸用力的瞪向那满脸胡渣裹面,身穿暗色盔甲的罗生,声音微哑道:“好啊,如果你娶我,我便与你一道回去。”
“你莫要再胡言了,我一日是你师傅,便终身是你师傅。”暗暗紧了紧自己掩在腰后的手,罗生双眸微睁道:“你难道真要我将你绑回去?”
“好啊,你要绑便绑,最好一剑刺死我,抬个尸首回去最是轻松了!”通红着眼眶,沈妙月怒视着面前的罗生,声音暗哑道:“你来啊!”
紧抿着唇瓣站在原处,罗生看着沈妙月那副倔强模样,神色渐渐暗沉下来。
“罗师傅。”苏梅看到面前这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场景,赶紧上前几步走到那罗生面前仰头道:“罗师傅可欢喜吃雷笋?刚刚新鲜拔出的。”
罗生是马焱的教武师傅,苏梅小时常被马焱逼着一道去习武健身,因此对于罗生也还算是熟识。
听到苏梅的话,罗生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睁着一双无辜水眸的苏梅,正欲开口之际却是突闻得一旁沈妙月道:“他最是欢喜食雷笋了,一个人一顿便能吃掉七八斤。”
“是,是吗?”听到沈妙月的话,苏梅紧了紧自己那抱在怀里的雷笋,然后伸手一指一旁的竹林道:“我都是在里头挖的,罗师傅你还是自个儿去挖着吃吧,这自个儿挖出来的,才是最香的。”
“……不必了。”听到苏梅的话,罗生停顿片刻之后双眉一皱道:“靖江郡王呢?可是与你在一处?你们两个可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他,他下山去了,这会子还没……”苏梅的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住了嘴,她歪了歪小身子往罗生身后看了一眼道:“咦,来了。”
不远处,马焱穿着一身规整袄袍,正与贺兰僧伽一道缓步走来,雾气蒙蒙的晨曦之中,他那张清俊面容风姿卓然,身形修长,通身的冷凝气派之中暗夹一股狠戾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苏梅迫不及待的迈着小短腿跑到马焱身侧,然后一把举起怀里抱着的雷笋递到马焱面前献宝似得道:“你看,都是我挖的。”
伸手轻抚过苏梅那沾着黏腻细泥的白细小脸,马焱接过她怀里的雷笋拎在手中道:“昨夜睡得如何?”
“还可以,就是那雷声太大了一些,听着心烦。”歪在马焱的胳膊上,苏梅一边拍打着自己袄裙上头的细灰,一边声音细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