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庭像没听到两人的话,仍在翻看文件,手中笔不住书写着。
两个下属对视一眼,满满无奈之色,末了陈秘书走了出去,留下张涛一个人继续劝宋昱庭。
张涛劝了一会,宋昱庭仍然不走,拗不过他张涛只好转了个话题,“你知道吗?最近公司里不少员工有意见!说绿城这地多好的位置,宋总不建度假山庄不建户外游乐园那些赚钱的工程,却偏要建公益性质的学校!难不成咱宋氏要转行做慈善了?”
见宋昱庭不答话,他追问:“我知道你是为了完成江沅的愿望!但我之前就以为她是想买块地,跟你建个世外桃源归隐……现在看来,难道她的愿望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办学校?!”
宋昱庭停住笔,唇角微微弯起弧度,像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从前她说,以后有能力就办一所戏曲学校,专门招收那些有梦想但家庭贫困,读不起书的孩子。”
张涛道:“没准她就是说说而已,女人不都是三分钟热度吗?”
宋昱庭声音很轻,口吻却很坚定,“她说的每一句话,在我心里都不是说说而已。”
张涛拿他没辙,接着劝:“你理智一点,前段时间你已经帮了她很多,帮她创团拉人,还有发起那什么传统文化基金……这些大小事我就不说了,但现在你还要建学校!好吧,就算你真要帮她建学校做慈善,那就去你们那小镇做啊,地皮物价人工都便宜,连着做几所也要不了什么钱!”
宋昱庭摇头,“我想过了这事,小镇办教育的确省钱,但h市各种条件都比小镇要好得多,不论是便利的交通,发达的经济,还是各方面师资力量人才的引进,都更适合学校及学生的长远发展。”
张涛不说话了,不论当年江沅那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年,宋昱庭却是烙在了心思,且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末了终是不甘心,张涛郑重其事说:“宋昱庭你想好了,这h市的地要是真做学校,你这大半身家就没了!再加上以后还有招学生免费上学包住宿什么的,这就是个无底洞!你得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一个这么大的工程?!”
宋昱庭答得很快,“想好了。”
张涛:“……”
百般劝诫仍无用,最后张涛指着宋昱庭说:“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情痴,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个情狂!”
张涛话落便离开,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剩宋昱庭一人。
幽静的窗外,月华如霜般撒在露台,天边一轮月牙,挂在城市上空,弯弯得,像她过去笑起来的眼睛。宋昱庭靠在窗台,摩挲着手上的银戒指,看着那轮月亮出神。
呵,张涛说他是个情狂,这词不见得妥帖,但这个狂字却是对的。
情狂情狂,几日不见,思她如狂。
☆、chapter 27变故
盛春时分,小镇上阳光烂漫,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
为着“文化交流会”的事,江沅思考一晚后,同全体成员开了一次会,最后一致决定拥护她的领导,众志成城迎难而上。
决定后众人又拍定了表演曲目,昆曲的著名曲目有很多,譬如《玉簪记》、《牡丹亭》、《长生殿》、《西厢记》……一番商议后选择了昆剧的代表作《牡丹亭》。关于角色分配,江沅一贯擅长唱闺门旦,从前就凭杜丽娘这个角色斩头露角,隔了数年再唱杜丽娘,自是当仁不让,也算是团长带头开演的第一个曲目了。而其他的生旦净末丑各个角色,众人也一起商量安排,确保妥当合适,保质保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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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布置后,便开始忙碌起来,艺术团的场地还未完全施工完毕,众人就挤在小礼堂里练习。
早春的小镇清晨,笼罩在淡而微凉的曦光中,礼堂却弥着一股热烈温暖的气息。
这些从前的老戏骨们,时隔多年再捡起自己曾热忱努力过的昆曲,虽然都因太久没唱而生涩坑洼,但每个人在团队的感染下斗志昂扬,都希望加倍练习,能重振昔日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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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些日子的勤奋练习,团里众人的表现果然有了起色,而另一侧,为了能给这半路重组的班子更好指导,也为了能有人在专业上能更严格的把关,江沅还花了一番功夫将自己过去的导师请了过来,就是那个曾将她收入囊中,准备当入门弟子好好栽培的国家戏曲大师黄保川先生。
对江沅过去因判刑而痛失大好前程的事,黄保川曾一度十分痛心,她活了快六十岁,晚年最看好的就是这个差点收入室的小徒弟,虽然江沅因意外没有真正拜入门下,但她内心还是将她当做半个徒弟来看。
但最开始黄保川先生对江沅创办艺术团一事持谨慎的态度,在江沅上门邀请时,她对江沅说:“丫头,撑起艺术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江沅没有反驳,只是将自己外公的事迹讲了出来。
黄先生静默片刻,似乎是被那个一生都在为戏曲至死不渝的人打动,末了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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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保川先生果然说到做到,几天后来到了小镇,对江沅的艺术团进行指导。
一流戏曲家的到来,在艺术团引起了不小轰动,不少人是听着她的戏长大的。在看了艺术团的整体水平后,黄保川先生指出了不少弊端,也提出了许多有益的指正,艺术团在她的指导下,更加斗志昂扬。
黄先生在小镇呆了三天后离开,临别时江沅送她。在候机大厅,这个一贯严厉的老人首次浮起了笑,说:“这趟没白来。”顿了顿,又说:“你外公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看团里一半的人都是他过去的徒弟,虽然没见到他本人,但是看徒弟扎实的功底,师父应该很不错。”
江沅微笑,“是,外公那些年的确是我们当地戏曲里唱得最好的,许多人慕名来求艺。”
黄先生又说:“不过你外公了不起的还是他的精神,一生不为名利,只为艺术,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江沅点头。
黄先生看着江沅,忽然笑了,“莫非,执着是可以遗传的基因?”
江沅一怔,没听明白。
黄先生道:“其实我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让你跟我回h市,如果有好的机会,我帮你推荐,凭你的条件,稍加打磨几年,未来成为国家剧团的台柱子都有可能,绝对要比待在小镇里自担亏盈的民营团好得多。但你不肯,非要撑起这个团,民间艺术团要走出来不容易,何况你还是个女人,以后你的辛苦你的操劳,会远远超乎想象。”
江沅抿唇一笑,道:“我知道民间艺术团现状不理想,但我不能因为眼前的不顺就此放弃。总之好路坏路,一步步总可以走出来。”
黄先生笑了,眼里有欣慰,“这是你的信仰吗?”
“是。”江沅看向窗外,候机厅外春光盎然,江沅的目光落得远远地,像在憧憬未来。她说了一句话,那是外公曾对她说的话。
“信仰啊,就是哪怕痛苦漫长得像荒漠,我们仍相信,前方有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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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老师后,江沅回到了小镇艺术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