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2 / 2)

“再之后,先帝驾崩,托以江山幼子,我不得不上京。途中又是你们郑家派人刺杀。按理,我也该以牙还牙,可我想着道不同不相为谋,毕竟只是政见之争,且我入京之后你们也算安分,为着朝政大局,我并未出手,又放了你们一回。”

“现在是第三次。”

“郑次辅,我的耐心已经没了。你总得做点什么来挣你郑家一家子的命吧?”

郑次辅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叩首,行了一大礼:“殿下但有所命,臣万死不辞,敢不从命。”

傅长熹看着他,蹙了蹙眉,还是道:“三件事。”

“第一,既郑氏做出此事,那就断不能再留她下来——我会叫人备药,你送去南宫,送她去见先帝。”

让郑次辅这个亲爹去送药,哪怕郑太后之后死了,外人自然也不会疑心她这死另有原由。

这事,郑次辅应得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家门不幸,出此孽女,多谢殿下容臣将功赎罪。”

傅长熹接着道:“第二,我要你们郑家党羽的名单,宫内与宫外,都要。”

这样的名单几乎可以算是郑家最后的依仗,若是交了出去,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只怕就是生死由人了。若换了旁的人,郑次辅是断不会应的,可这毕竟是摄政王,哪怕郑次辅也不得不佩服他坚若磐石的毅力以及一言九鼎的心念——当初,他与孝宗皇帝发誓不要皇位,便是如今皇位近在咫尺,他也不要。这样的人,一诺千金,自然是最能相信的。

所以,哪怕他要的是郑家最后的依仗和家底,郑次辅还是咬牙应了:“臣回去后立刻就叫人送来给殿下……”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些没有记在单子上的,臣会默出来。”

似高嬷嬷这样的暗子,一般就是不落于纸,只记在心上的。

郑次辅这样说,自然是更能表明自己的诚意。

傅长熹点点头,不疾不徐的道:“第三,我要你的命。”

第127章 父女相对默无情

这第三件事,哪怕傅长熹不说,郑次辅也是早有预料——出了这种事,只死一个郑太后是不够的,他这个郑家宗主到底还是要站出来偿命。

想到郑家这些年来树敌无数,眼下还要将朋党暗子的名单交给摄政王,可算是一点底牌都没了。如今还有自己和郑太后镇着,待自己和郑太后去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只怕郑家族里日后少不得要遭罪,还不知能不能熬不过去………

当然,这也比族诛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命,总能熬过来的……当年的郑家还不如今日,老祖宗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郑次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当傅长熹令人端了那壶特为郑太后准备的毒酒出来时,郑次辅还是忍不住的想起女儿做的这种种蠢事,真是恨不能早早掐死了她才好!若非她这般愚蠢恶毒,屡屡自作聪明,自毁长城,自寻死路,郑家何至于此?他又何至于要跟着赔命——也真真是可笑了,人家生了女儿是享女儿福的,偏他这样倒霉,生了个讨债般的女儿,连这一条老命都得赔了去!

一念及此,郑次辅竟是比其余人更恨郑太后。

待得到了南宫,郑次辅对着这个女儿更是没有一丝好脸色。

郑太后被关在南宫,自然不知宫中情况,哪怕她素日里多有几分小机灵,此时见着自己父亲沉着脸入门,不由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时候,父亲怎么来了?”

旋即,她便想到今日就是那甄家女的及笄礼,那张美艳的脸容冷沉了下去,唇角微扬,似讥似讽的道:“我知父亲最看重的便是家族延续,早便不将我这困守南宫的太后放在眼里。既如此,这般好日子更该去甄家献一献殷勤,好讨摄政王的欢心才是。何必非要贵足踏贱地,过来瞧我笑话?”

郑次辅原就是满腔的气火与怨恨,眼见着郑太后还在这里嘲讽讥诮,更觉脑中那火再压不住。他想着身后太监端着的那壶毒酒,索性也不再压着火气了,直接冷笑道:“你以为我乐意过来瞧你笑话?”

郑太后闻言微怔,脸上神色也都跟着僵住了。

她是再没想过郑次辅竟然会这样说,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该是这样的啊!

有个词叫“恃宠而骄”,郑太后这般的冷言讥嘲,就是笃定了郑次辅不会在此时与她翻脸——无论是从父女感情论,还是从她这太后身份论……郑家,郑家不正等着自己这个太后翻身吗?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郑太后心中闪过些许惊慌,强作镇定的看着郑次辅,到底还是垂下了眼,眼睫低垂着,声调跟着软了下去:“我与父亲也是许久未见了,不过是南宫荒僻,我心情烦闷,这才抱怨了几句。父亲怎的这般态度,实是叫女儿伤心………”

若是换在往时,郑太后这般低眉垂眼,温声细语,郑次辅许是会有些心软。

可是今日……

郑次辅实在是没心情与这个女儿多说,索性便与她直言了:“你自作聪明做那些事时,何曾在意过我的态度?既如此,再说这些也无意义。”说着,郑次辅看也不看郑太后,转身从太监端着的托盘里提起酒壶,亲自倒了杯酒递过去,漠然道,“这是摄政王令人送来的酒,你还是赶紧喝了吧——就当是我做爹的送你最后一层。”

郑太后闻言不由悚然,随即转目去看郑次辅端着的酒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不,我不喝!”

她退得又慌又急,步履匆忙间甚至差点被自己身上那件拖曳及地的道袍绊倒。

这种时候,她已经隐隐反应过来——是鸩酒!郑次辅这是替摄政王,来给自己这个女儿送鸩酒的!

想到这里,郑太后那张美艳的脸容似也有片刻的狰狞,她看着郑次辅的目光也含了一丝怨毒与不可置信:“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是你的亲女儿,你竟也下得了手?”

郑次辅神色依旧漠然,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皇帝生来便养在你膝下,算是你的儿子,你不也是一般说动手就动手?”

郑太后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看样子,自己吩咐高嬷嬷的事情被发现了,怪不得摄政王会令郑次辅送毒酒过来。

若是寻常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被抓了个正着,亲生父亲端着毒酒要送她往生,只怕也该心灰意冷,认命认罪了。

偏偏,郑太后却依旧不死心,她还盼着能够说动郑次辅这个亲爹,死中求生。

“我没想害他,我只是想叫他病一场!到时候,我就能回宫——到时候,我们郑家也能恢复以往荣光。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她转目去看郑次辅,含泪辩解,“若非你们不愿为我出头,我又何必要自己动手?爹爹,女儿真就只是一时糊涂,您难道真忍心逼女儿去死吗?”

郑次辅:“自然忍心。”

郑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郑次辅却已放弃将酒杯递给她,反到是递给了边上的太监,示意他们上前擒拿住郑太后,把这酒灌下去。与此同时,郑次辅的声音依旧是冷定的,理智的,毫无一丝的动容:“你能为了自己,不顾多年母子之情,让高嬷嬷给皇帝下药;你能为了自己早日出南宫,不顾我的屡次劝说,瞒着所有人动手,堪称是胆大包天,自私自利。你做女儿的如此,我做父亲的自然也是如此。”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多说。是我与你母亲生了你,是郑家宗族养大了你,你也是时候将这条命还给我,还给郑家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