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的是,这盏河灯上竟还写了诗。
甄停云定下心来去看,却见河灯上写着两句诗——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莲子清如水。
怜子情如水。
甄停云情不自禁的用自己的指尖在河灯上那早已干了的墨迹上轻轻摩挲,下意识的道:“我要这盏。”
傅长熹反倒有些疑惑:“不挑了?”
他仍旧是半蹲着那里,还未起身,回头看来时微微仰着头,眸光明亮,薄唇仍旧是抿着的。
而他背后则是那飘着河灯的湖面,以及小摊子上那大大小小的无数河灯。
灯光明灭之间,甄停云能够清晰的看见他暗藏锋芒的长眉,高挺笔直的鼻梁,以及那薄如刀削的双唇。他的眼眸幽深如深潭,可此时此刻,他仰头望过来,乌黑的瞳仁里只有甄停云一个人。
他真好看,真的真的很好看。尤其是这样蹙着眉头,抿着唇认真看她时的模样,
甄停云双手抱着那盏莲花灯,忽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连忙侧过头,有些慌乱的避开了傅长熹的目光,下意识的道:“嗯,不挑了。”
顿了顿,她才咬着唇,郑重且认真的道:“我就喜欢这一盏。”
见她真就喜欢这一盏,傅长熹也没多说,便欲起身。
甄停云连忙按住他的肩头,道:“先生,您也挑一盏吧?我们一起放河灯。”
傅长熹不由陷入深深的挣扎之中:两人一起放河灯自然是好的。可他手上没钱,难道还真要让甄停云给他买河灯?这也太丢脸了吧……
然而,傅长熹一抬头就能看见甄停云亮晶晶的眼眸,她就这样双眼亮亮的看着他。
傅长熹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又低下头,在摊位里挑起了河灯。
因着甄停云先时挑了一盏莲花灯,傅长熹便也想要挑一盏花样的,只是他看惯了好东西,这摊位里的河灯实在是看不入眼,勉强挑了一会儿倒是拿了一盏牡丹样的起来。
甄停云忍不住道:“没想到先生您喜欢牡丹样的!”
傅长熹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解释:“我又不喜欢这些,这是送你的。”
甄停云一言不发,她默默的看了傅长熹一眼,默默的从怀里掏出银子,默默的将银子给了摊主算是买灯钱。
傅长熹:“……”
傅长熹不由陷入沉默。
见状,甄停云这才觉得高兴了,一手拿着莲花灯,一手拿着牡丹灯,得意洋洋的往前去,正欲要放灯。
只是她脚上扭伤还未好,走起来也有些一拐一拐的。
傅长熹也顾不得沉默,快步上去,扶住她的手臂,说她:“别走太快,摔倒了怎么办?”说着,他顺手把那盏荷花灯接过来,口上道,“我帮你拿着——你这样两手都有东西的,摔着了都没手扶着。”
甄停云哼哼:“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摔倒。”
傅长熹反问:“那你是怎么扭到的?”
甄停云:“……不和你说了。”说着,她便捧了傅长熹送她的那盏牡丹灯到自己跟前来,仔细的打量起来,却见牡丹灯上亦是写了两句诗——
“三春堪惜牡丹奇,半倚朱栏欲绽时。
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
见她低头看灯上诗句,傅长熹也有些局促,便主动开口解释道:“这河灯模样一般,我是觉得上面的这句‘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颇是不错,便想着买来给你。”
甄停云忍不住又拿指腹在上面摩挲了片刻,笑着点头:“那,我就谢先生吉言了。”
顿了顿,甄停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那我放这盏牡丹灯,先生你放莲花灯。”
傅长熹对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俩人这般说好,一人拿着一盏灯,手扶着手去了湖边。
此时湖边已是人群攘攘,许多少年少女都在玩笑放灯。一向空旷的湖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河灯,些许灯光映照在粼粼的水面上,泛起暖金一般的细光。远远望去,似是群星坠落湖中,满湖的灯火,满湖的光亮。
甄停云忍不住道:“我还是第一次过七夕呢。”
傅长熹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是。”
甄停云原本只是一时感慨,此时闻言倒是一怔,转头去看傅长熹,心下不免也有些疑惑:她自小长在乡下老家,身边只甄老娘这么个祖母,平日里也多闷头读书,村里也没什么人在意七夕节,此前没过过七夕倒也不是十分罕见。可傅长熹比她年长许多,显然也是经历颇多,他没过过七夕,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疑惑一起,甄停云不觉便又想起了自己早前对傅长熹的怀疑,几乎便要脱口问出。好在,她手里还拿着灯,那盏牡丹灯轻轻的,压在手上却还有些重量,令她克制住了自己,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怀疑,这才侧头笑与对方道:“那我们也算是陪对方过一次七夕了……嗯,要不先放灯吧?”
与此同时,甄停云在心里与自己道:难得这样好的气氛,还是先别问这些了,等放完了灯,再问也不迟。
傅长熹微微颔首,他先在湖边蹲下,手里托着那盏荷花灯的灯底座,慢慢的将之放在湖面上。
湖面泛起一阵涟漪,波光粼粼,映着些微火光。
傅长熹凝视着这盏莲花灯,然后又伸手在湖面上轻轻的拨了拨,眼见着莲花灯颤巍巍的随着水波往湖心方向飘去,慢慢的融入那满湖的灯火之中……
然后,他收回目光,朝着甄停云伸出手:“你脚上还有伤,不好蹲着,你那盏灯,我帮你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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