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甄老娘本就欢喜孙女这样粘人,心里又顾着她明儿要考试,只得端出半推半就的模样,道:“行了,那你今晚就留我这儿休息吧。”

甄停云自然乖乖点头。

其实,她本还想着出去一趟,可瞧着眼下这天色,再看看身边的甄老娘,索性便留了下来,想着不好惊动了甄老娘,惹得甄老娘与裴氏婆媳再添新账,还是明早提前出门,悄悄解决了才是。

因着还有个甄老娘在边上,甄停云晚上虽是一直在想事,可到底还是睡了个囫囵觉。反到是裴氏,孤枕难眠,竟是一整晚的都没睡着。

亏得还有甄倚云在。

因着今日乃是女学入学考,甄倚云这个女学生也不必去女学上课。她昨夜里隐约听说了正房这头发生的事情,心里既忐忑又好奇,也没睡好,一早便来与裴氏请安,打探些情况。

听说了父母的争执,甄倚云倒是与裴氏想到了一处去,温言安慰起裴氏,也算是略缓了缓裴氏的忧虑。

结果,这头母女两人正亲亲密密的说着话,下人就来禀,说是甄停云一早就牵着马出门去了。

裴氏心里不放心,不得不多问了几句:“二姑娘可有说是要去哪?”

下头的人哪里知道,只喏喏回道:“没呢,也不叫人跟着,牵了马出门,直接就走了。”

裴氏叹气:“这丫头……”

甄倚云心里暗喜,口上则是温声劝道:“今儿是女学入学考,这关头出了这事,二妹妹心里怕也不好受,叫她出门走走许是好事。”

裴氏拍了拍长女的手臂,叹道:“也是这个理。”顿了顿,到底还是有些感慨:“还是你懂事。”

甄倚云心里便更得意了。

*********

事实上,甄停云昨晚上生气归生气,难过归难过,该想的法子还是都想了一遍。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想去寻元晦这个先生的,毕竟对方明显是摄政王身边看重的人,这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捎句话的小事。而甄停云手上还有元晦给的紫玉佩,无论是亲自去别院找人,还是派人拿着玉佩去别院传话也都是方便的。

可,元晦都已经教了她这么多,帮了她那么多,她实在是羞于为着自家惹出的事情麻烦人家。

所以,思来想去,甄停云也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去寻楚夫人——她是京都女学的女先生,按理是可以引荐一个学生去参加考试的。正因如此,她一早就牵了马出门去了,去的正是楚夫人先前留给她的地址。

若楚夫人此时不在府中,那就只能直接去京都女学了——今日乃是女学入门考,楚夫人这位女先生必也是要去学里帮忙的。

幸好,甄停云虽然倒霉到了极点,有裴氏这么个亲娘,这时候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小运气。她骑着马到了楚府,正好就碰着了正要出门的楚夫人。

甄停云颇为庆幸:幸好一路赶的急!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就得去京都女学找人了。

倒是楚夫人,她见着甄停云独自一人策马过来,不由也是吃了一惊,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人,讶异问道:“今日是女学入学考,我瞧你这年纪,想来也是要考女学的,怎的反是到了我这儿?”

甄停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说。

是说自家凭证被亲娘拿去换了间铺子?

还是直接下马恳求楚夫人为自己引介,好让自己得以参试?

…………

千言万语到了口中,甄停云反倒不知该如何说,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便从马上翻身下来,行至楚夫人身前,郑重其事的与她行了一礼,认真道:“当初夫人在客栈曾经听过我的箫声,也曾起意要收我为徒,可惜我当时眼拙,误失良师。不知夫人如今可愿收徒?”

楚夫人听着她的话,不由微微的挑了挑眉,目中掠过一丝兴味。

联系到今日乃是女学入学考的日子,她心里也略有了些底。按理,她原就看中了这姑娘,先后两次巧遇,此时顺势收个徒,成全一二也未尝不可。

只是,瞧着面前小姑娘那故作镇定,实则隐隐含忧的神情,楚夫人话声一转,倒是笑了笑,语声温和:“我与旁人不同,总觉着这收徒之事是讲究缘分的。当初你我同在客栈,你心下有离愁,寄情于箫曲之中,恰好打动了我心中旧思,令我起了收徒之意,只可惜,你拒绝了;后来,我们又遇见了一次,你虽不知我的身份却也请我去了你的庄子,我喜欢你这性子,这才将身份坦然相告,想着你若再提拜师之事,倒可应下。可惜,你年纪正轻,面上薄,又没说出口………”

“如今这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楚夫人面容清秀,眉间含笑,语声沉静,一字一句极是清楚,“正所谓事不过三,这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个缘法了。只是……”

楚夫人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声,并未把话说完,反是凝目看着甄停云,仿佛意有所指。

甄停云压下心中忐忑,咬了咬唇,抬眼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依旧是眉目温柔,含笑看人的模样。

甄停云将她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已是明白过来。她从自己怀里取出那支紫玉箫,恭谨一礼,轻声道:“我与夫人乃因箫声相识,今我欲拜夫人为师,当以箫声代言。”

此言一出,楚夫人面上笑意更深,语声里亦有几分真切的赞许:“此言大善。”

得了楚夫人一声赞许,甄停云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持玉箫,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始吹箫。

元晦曾与她说“曲为心声”,她亦是愿以心声诉之曲中。

一时,箫声如诉。

其声初如清泉,潺潺流过,流水不腐,清越婉转;一时水声转急,乐声便如溪流如长河,波浪滔滔,其声激烈;最后,江河入海流,万里波涛化作深海寂寂,乐声转低,似有暗流涌动,温柔而爆烈,不失初时婉转清越的声调。

楚夫人听着听着,不由阖目,神色竟是微微的变了。

一曲罢,天边初升的朝阳照亮了半边天,清晨那乳白色的薄雾一点点的散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样温柔的晨光里慢慢醒来。

楚夫人抬目去看甄停云,那目光里竟是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意味。

似还带着一丝温柔而又包容的痛惜。

不待甄停云重又开口,楚夫人已是颔首,干脆利落的有了决定道:“我正要去京都女学,你既是已牵了马来,便与我同车一起过去罢。”

甄停云方才从自己的曲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话,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只呐呐道:“我,我还没准备好拜师之礼。”她这一趟,虽是昨夜里辗转反侧想出来的最后一搏,却也多少带了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忐忑。来时虽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可她心里实际上也是没什么底气,自然没准备什么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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