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秦渊匆匆吃完了饭,片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回了卧室。
午后的冬日阳光正温暖,透过大落地窗照进房间,在棕褐色的木底板上映着点点光斑。
他半靠在床头,点开微信:“在吗?”
阮轻暮也刚吃完了饭,正往门外走呢,他手机一刻也不离身,立刻就回了:“在,马上要出门呢。”
秦渊一怔:“怎么又出门啊,外面那么冷。”
阮轻暮一顿,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撒着谎:“帮我妈买点年货去,她忙。”
“年货还缺什么?”
阮轻暮狐疑地回了一句:“干什么?不会又叫个网约车给送来吧?”
秦渊:“……”
居然被他看穿了。
“阮阮,我想问你一件事。”他慢慢地打字,“假如我做一件事,所有人都会不高兴,那么我该不该做?”
阮轻暮一边给唐田田回了条信息,一边转头回反问:“所有人是谁?”
“我继母,我爸。或许我妹妹也会觉得我太严厉。”
阮轻暮走到公交车站,靠在了广告灯箱边,发了个嗤笑的表情:“他俩啊,又是什么合格的父母吗?假如他们不高兴,那一定是你对。”
刚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做什么,都是你对。”
秦渊无声地笑了笑,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些:“都不问我什么事?”
远处,公交车缓缓驶近,阮轻暮跳上车:“那你说说呗,我闲着呢。”
秦渊把上午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我是不是太逾越了?那是小泉亲妈的决定,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又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
午后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乘客,阮轻暮走到后排,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座位坐下,接着打字:“你不管的话,无论你妹妹长歪成什么样,想必都没人指责你。可是真不管,你会心安么?”
秦渊出了一会神,终于说:“想必会一辈子都后悔。”
阮轻暮笑了:“那你就按着心意做就是,但求问心无愧。”
秦渊看着“问心无愧”几个字,怔怔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只觉得心里豁然开朗。
他站起身,大步向秦祝枫的书房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才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人。
女人的声音带着轻柔的哭泣:“……我自问做继母也算做得算是合格,无论衣食住行,都算是用心,可是小渊今天的话,真叫我寒心。”
她抽泣声越发大:“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怪他。这世上只要是后妈,无论做得再好,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我明白。”
书房里传来秦祝枫小声的安慰:“没有的事,小渊从小就明理,你做了这么多,他怎么会看不见呢?”
“他怎么说我,我都没有问题,可是他在小泉面前,说我是靠取悦男人过活,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秦祝枫的声音有点烦躁了:“小渊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心!”
魏清琏愕然瞪大了眼睛,泪水成串般落了下来:“我多心?……小孩子不会撒谎,你倒是去问问小泉,是不是小渊亲口对她说这些?”
秦祝枫终于叹了口气,看着比他年轻十来岁的妻子泪眼婆娑的样子,终究有点不忍。
他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行了,我知道你不会说谎。男孩子叛逆期,言语有点不妥,你一向宽厚的,多担待些。”
魏清琏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半晌才轻声抽噎:“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心里难受得不行。你放心,我不会和孩子计较的。”
……秦渊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忽然举手敲门。
门开了,魏清琏楚楚可怜的脸出现在门口,看见他,就是一愣:“啊……小渊?”
秦渊平静地点点头,看向父亲:“爸,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门关上了。
秦祝枫拉过椅子,有点不安地招呼着儿子:“来来,坐。今天的事,你魏阿姨和我聊了聊,你放心,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转身就忘了,毕竟一家人……”
秦渊看着他,表情冷静:“爸,我不介意她怎么想。我来,是想和您谈别的。”
秦祝枫一怔,赶紧笑着说:“哦哦,小渊想聊什么?我听着。”
“这件事,本来不该我过问。”秦渊淡淡地说,“可是小泉是我的妹妹,我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并不想看着她被魏阿姨那样教导。”
秦祝枫愕然看着他:“你说什么?”
秦渊一字字道:“爸爸,您这么忙,有没有真正过问过小泉在学习什么?”
秦祝枫有点茫然:“小泉上的是本地最好的私立学校,怎么,有什么问题?”
“爸!您还记不记得小泉刚上一二年级的时候,数学特别好,还参加过竞赛?现在呢?”秦渊忍无可忍,脸上的神情微微激动。
秦祝枫恍然大悟:“女孩子小时候成绩好,大一点慢慢就比不上男孩子了,这也不用担心。差一点就差一点,难道要责骂和逼迫吗?”
秦渊深深吸了口气,“魏阿姨专心做全职主妇很好,我也愿意尊敬她的劳动。可是‘教子’是很重要的事,爸爸不该放手叫魏阿姨一个人承担,您也应该一起用心。”
秦祝枫张口结舌:“小泉每周都上不少很贵的培训班呢,我们很用心啊。”
秦渊失望地看着父亲,半晌才摇摇头:“小泉本可以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