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花母娘娘不这样认为,冷静地分析道:“戚家情况简单,宋漪兰又是官家小姐,所以你这一世过得十分顺利。可换种情况,譬如你托生成了奴籍必须忍受主子的欺凌,譬如你躲过了提前知晓的恶人却又遇到了新的坏人,一个不小心,都能要了你的命,小梨花你真的不怕吗?”

苏梨怕,但为了这些花妖姐妹们去冒险,怕也值得。

在花母娘娘的协助下,苏梨将花灵注入了丁香花枯萎的灵珠中。

前一次苏梨融入兰花灵珠,兰花灵珠向苏梨展示回忆时很平静,只有种无奈与哀怨,这一次苏梨却在丁香灵珠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那是丁香的恐惧。

待苏梨看完丁香在人世的遭遇,苏梨一边心疼地掉眼泪,一边气得发抖。

丁香花灵入世后,生在了一个八十年代的家庭,爸爸丁海是钢厂里一个普通的烧煤工人,妈妈王海霞在钢厂食堂做饭,丁香还有一个哥哥叫丁建军,丁香则变成了妹妹丁小丽。

以丁海、王海霞的工资,一家人本可以过得不错,但就在丁小丽读初中的那年,丁海去喝同事的喜酒喝高了,回家路上骑自行车骑得晃晃悠悠摔进了阴沟,直接摔成了半身瘫痪。他一倒,医药费花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全家人只能靠王海霞的微薄收入过活。

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丁建军是儿子,丁海、王海霞一致决定让丁小丽辍学,于是丁小丽刚读完小学就去镇子上的服装厂打工,赚钱给哥哥交学费。丁建军脑袋没什么读书天分,勉勉强强考上大学,回家在钢厂找了个会记的工作,赚的工资都自己花了,一分没补贴家里,王海霞缺钱就找女儿要。

丁香这种花,花瓣很小,容易被雨水打落,洁白又柔弱。

丁香投胎的丁小丽也是个柔弱的姑娘,家里让她干什么她从来不敢反抗,让她辍学她哭着辍了学,让她把打工赚的钱都交出来她就一毛钱不敢私藏,后来丁建军要娶媳妇家里没钱盖新房子,丁海、王海霞便打起了嫁女儿收彩礼、再用女儿的彩礼娶儿媳妇的主意。

与此同时,丁小丽被一个人看上了。

那人是服装厂老板的儿子,叫陈彪,陈彪三十岁了,原来有个老婆。据说陈彪有喝酒、生气便打老婆的毛病,他老婆忍了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时候想离婚又被娘家人劝回来,最终,他老婆谁也不敢反抗,又怕继续挨打,喝农药自杀了。

陈彪就是这么一个人。

二十岁的丁小丽长得又白又嫩,凑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儿,陈彪才死了老婆便瞧上了丁小丽,派人去丁家说亲。

陈家是白水镇第一有钱的人家,陈彪让媒婆暗示丁海、王海霞,说婚事成了,他愿意给一万块的彩礼。

一万块,王海霞月工资才三十,丁小丽二十,丁建军大学文凭当会计也才六十块,娘仨加起来赚八年才能赚一万。

丁海当时就要答应。

王海霞想到陈彪打老婆的毛病,有点担心,怕她的女儿嫁过去也会挨打。一双儿女王海霞肯定更偏心儿子,但女儿也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当妈的再狠心也做不到明知那是火坑还把女儿往里推。

媒婆能说会道,让王海霞不用担心,说什么陈彪第一个老婆挨打是因为那老婆又懒又笨长得也一般,没事总惹陈彪生气陈彪才打她,丁小丽那么漂亮,人又乖,嫁过去只有被陈彪疼的份,绝不会挨揍。

媒婆尽说好话,丁海、丁建军再在一旁劝说,王海霞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丁小丽一开始也怕陈彪,后来陈彪又送她花又送她裙子,丁小丽觉得他对她果然不一样,就乖乖听爸妈的安排,嫁了陈彪。

两人结婚的第一年,陈彪对丁小丽确实好,带她去城里逛商场看电影,给她花钱也大方,没过多久,陈彪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喝过了头,回到家还以为丁小丽是舞厅的小姐,让丁小丽脱了衣服给他跳舞,丁小丽不脱,他便把丁小丽摁在地上打,还用烟头烫丁小丽的胳膊。

丁小丽伤痕累累地跑回娘家。

陈彪追过来跪着说他喝多了才耍的酒疯,对天发誓以后不会再喝酒求丁小丽原谅他,丁家人见他跪得那么痛快,都劝丁小丽原谅他这次。

丁小丽只好跟着陈彪回了家。

好景不长,陈彪又喝酒了,继续打丁小丽,这次打得更狠,差点打瞎丁小丽的眼睛。

丁小丽坚持离婚,就在王海霞都决定支持女儿的时候,丁小丽怀孕了。

随着陈彪又一轮道歉,王海霞看在孩子的份上,苦劝女儿跟陈彪回去。

丁小丽想着自己都怀孕了,陈彪再混也不会打她了吧?

事与愿违,在丁小丽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陈彪玩牌输了好几万,丁小丽一直反感他赌那么大,趁此机会小声劝他戒赌,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陈彪抡起啤酒瓶就往她身上甩,丁小丽着大肚子没躲开,砸中肚子动了胎气,送去医院难产,一尸两命。

丁小丽死了,陈彪终于后悔了,从此戒酒戒赌,专心做服装生意,对他三婚的老婆也特别好,成了一个事业有成、婚姻幸福的企业家。

丁家这边,丁小丽死后陈彪给了他们一笔补偿金,靠着这笔补偿金,丁建军去城里买了房子,把丁海、王海霞也接了过去。除了王海霞偶尔想起可怜的女儿会哭一鼻子,其他人早忘了家里曾经还有一个美丽柔弱的女孩子。

——

丁香太惨了,苏梨一边看这些回忆一边哭,哭得忘了留意周围的变化。

王海霞敲了两次门没得到女儿的回应,她贴着门,听见女儿在哭。

王海霞急了,一边拍门一边喊:“小丽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妈,快开门!”

苏梨猛地醒了过来,屋里很黑,如果不是有人拍门,苏梨还以为自己位于丁香的灵珠中。

定定神,苏梨擦掉眼泪,摸黑去开门。

王海霞进来后先拉下灯绳,头顶低瓦数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亮,王海霞再看女儿,果然眼圈红红的。

“哭什么呢,是不是病了?”王海霞着急地摸女儿额头。

苏梨避开她的手,垂着睫毛道:“我没事,刚刚做恶梦了。”

王海霞坚持摸了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王海霞放心了,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女儿:“我得去钢厂做饭了,你也收拾收拾去烧火吧,你大哥嫌早上喝粥不顶饿,你给他烙两块儿饼。”

说完王海霞已经推着自行车朝大门口去了。

苏梨站在厢房门口,看着王海霞的身影消失。

王海霞口中的钢厂就建在白水镇两里地之外,除了附近村镇的工人,厂里还有上千号外地人,这些人住在钢厂宿舍吃在钢厂食堂,王海霞是钢厂食堂八个做饭阿姨之一,为了及时给工人们提供早饭,她每天早上五点起,无论冬夏风雨。

王海霞是丁家最勤劳的人,也是唯一还算关心丁小丽的人。

对比丁小丽的遭遇,苏梨终于明白了花母娘娘的话,人心险恶,戚骁臣、柳盈盈那种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