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喜欢非常之单纯,没有利益考量,没有肉体欲望上的奢求,他也不懂那些个。每次看到对方,对桌吃个饭,搂着肩膀说说话,晚上抱住那位的腰睡觉,就特幸福,就有人疼了。
每次悄悄盯着那位爷的脸、背影,那种全身心每个毛孔生发出的情感上的饥渴、盼望,无法形容。
他喜欢他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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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孟建民带孟小京从外面回来,回到家也是一脸感慨,眼眶发红,见着他们家老大,头一句话就是:“你干爹真是个好人,以后好好报答人家吧!”
孟小北心不在焉地:“哦,你们又一起出去了?”
孟小北坐到床上,难得关心弟弟:“孟小京你腿还疼吗?”
孟小京这回没穿毛裤,裤管卷上来露出一双细乎的白腿:“这两天没疼,我也不是每天都挝不过来不能走。”
哥俩并排坐,孟小北瞅着对方的腿,再看自己腿,特有阅历地总结出一句:“孟小京,你知道为啥你腿疼我就没事?”
“我告儿你啊,你就是从小在家里捂的!油渣发白——缺炼!”
孟小京一翻白眼,嫌弃:“你腿真黑,你膝盖都磕烂了,我可不想练成你那个样。”
孟建民一人坐那半晌,自言自语又说一遍:“少棠人真是不错,麻烦他这么一趟,我真太过意不去了,我就没想到!”
孟建民那时在家里看到孟小北参加区里比赛获得的奖状,摸着大衣柜里挂的纯白色帅气肩章制服,心里慢慢也明白了,老大这样的孩子,还是应该来北京,见了世面,来对了。西沟的小破学校,有兴趣班绘画比赛?有穿制服的鼓乐队?
孟建民说:“咳,早知道原来是那样,我都不让孟小北认这个干爹。”
孟小北猛地抬头,冷眼问:“为什么啊?!”
他这时仍然耿耿于怀,存着小气心眼。他干爹哪都好,就是偶尔脾气不爽冷脸发火一句话把人甩到千里之外,不可近身,而且每年都不给他过生日,没有生日礼物,从来都没有。去年他奶奶给他过十岁生日在家做菜请客,他干爹根本就没露面,推脱工作忙,没来。这人忙起来,心里就没干儿子。
孟建民起身到厨房,跟他家老太太聊今天出门的一场事故。少棠带他爷俩去托关系请名医,不仅事情利落办成,临走还白赚一场家庭狗血闹剧,让孟建民感慨!
这怎么一回事儿呢。话说少棠毕竟部队大院子弟,又在驻京部队任职,常年于市委机关大院站岗值班,颇认识一些人,这几天为孟小京跑了好几趟。少棠从玉泉路大院开出一辆军牌吉普,带孟建民孟小京造访西城区某部委家属大院。
孟建民当时根本不知晓内情,少棠只说去求一个头头脑脑的办事,一定能办成!少棠一路沉默不语,神色凝重严峻,握方向盘的手指间夹着烟……孟建民私下以为少棠是烦他不待见他呢,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部委大院门禁森严,红砖楼房里进出往来的人都穿蓝灰色的干部中山装。孟建民和他儿子都没进过这种地儿。
他们去见的某位王姓干部,家中窗明几净,客厅一面墙是书架,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型干部。王干部戴一副加粗黑框大眼镜,看贺少棠的眼神别有一番特别滋味,竟盯着看了很久。
少棠一身军服正装,端庄正式,很有风度,那天坐在沙发里双手交握,垂着眼谈事。
少棠诚恳地说,我们自己也跑过、问过,张院长那个人,脾气比较怪,平常不接触生人,我人微言轻,年纪轻关系不够深,我大哥又是一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像那些达官贵人有钱人家,花几千块钱去请个名医,所以只能麻烦您,帮忙去说一声。
王干部边听边点头,小棠啊,咳,咳,我、我这也是,不好去说啊,毕竟也两年多没见了。当初他离开北京的时候,放话说再给谁谁瞧病,就把自己脖子拧下来、切了、一了百了!
少棠噗得笑了,说,您放心吧“神刀张”这种人比谁都爱命惜命他才舍不得切自己,他家是不是还有一位传人?
王干部说,传人?他大儿子死在农场了,他还有个小儿子,才三四岁,好像是叫张文喜,扣在北京做人质呢!
少棠挑眉,小孩,人质?
王干部一抬眼镜,说可不是的吗!张文喜那小孩是被送进部队一个实验室做研究,其实就是扣住了不让回陕西,就怕他家老子偷跑出国、投奔日本人。军队里面乱七八糟的事儿谁说得清!
少棠对军方那一套机密不感兴趣,盯牢眼前人就说,王部长,我早知道您与张院长的交情,劳改农场里熬过三年自然灾害那不是一般人的交情,那么多人活活饿死了您两位活着回来。您别跟我打马虎眼哄我,我早都知道!
王干部扶眼镜尴尬,唉,别提……
少棠很会说话,至情至理。他说,您两位爷当年一个台上被批斗,一个圈里扒粪喂猪,我知道您也很不容易。您悄悄塞给他几个馒头,他惦记您这份患难人情。别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就您开口说一句最有用。所以我这就求到您了,到底行不行呢?!
王干部低声道,其实,你为什么不去求你小舅啊,他管这事儿。
少棠冷哼一声,张院长恨死我小舅了,最恨他了,我小舅这人做事招人恨。但是您不一样,你对那个人有恩。
少棠在茶几上摆弄两颗烟,说,我十年没开口求过您任何事,任何的事,没连累过您,我今天来了,话搁在这里,您量力而行,这忙您能不能帮?